在重塑县域教育生态中振兴县中

    ■策论·关注“县中振兴”系列评论之四

近年来，“县中塌陷”成为我国很多地方尤其是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地方面临的普遍难题。尤其是在省市重点中学和“超级中学”的双重夹击之下，县中曾经的优质生源和教师流失，导致教学质量和升学率持续下滑，曾经辉煌的“县中模式”遭遇困境。

“郡县治，天下安。”县域是打通城乡的关键区域节点，而县中则是连接城乡教育的纽带。县中困境折射出我国教育均衡的痛点，因此民间也不断喊出“重振县中辉煌”的声音。但是，“县中塌陷”不仅仅是县中的问题，实质上是县域教育生态危机的问题。因此其解决方案显然并非只是让县中尤其是县城一两所中学重现辉煌，而是要从县域教育发展一盘棋考虑，在重塑县域教育生态中振兴县中。

近年来县域教育生态遭受破坏的一个明显表现是省市重点中学和“超级中学”的虹吸效应，加上家长和学生可以跨区域“用脚投票”，大量的生源尤其是优质生源流失。在新一轮城镇化浪潮以及教育招生政策调整的背景下，作为城市体系末端的县城不再具有优势，学生表现出更加强烈的向城化倾向，都渴望进入到实力更强、机会更多的发达城市就读。如果没法进入到更发达城市的省市重点中学就读，另外的选择就是本省的“超级中学”，或最起码也是所在地级市的中学。这样的戏码年复一年上演，当年作为“香饽饽”的县中也不断面临和镇中、乡中相似的处境，尤其是在欠发达地区的县中。其背后县域教育生态所受到的破坏可想而知，不但优质生源和教师“双流失”，民众对当地教育和发展也越来越失去信心，衰败在所难免。

县中振兴事关教育的公平和均衡，更事关民间活力和乡村振兴战略的成效。但是，县中振兴绝不是倾斜所有资源在各县打造新的“超级中学”，而是要放在重塑县域教育生态以及改善城镇化进程的全局性视野中考虑。重塑县域教育生态，就是要顾全区域教育优质均衡的大局，尤其是在普职融通发展的背景下，让各级各类教育都得到更合理的资源分配和发展，让所有孩子都拥有成长的空间。

首先，改善县域教育生态和县中困境，离不开当地经济的崛起。为何在长三角和珠三角等地“超级中学”并不多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这些地区县域经济相对强大——全国很多“百强县”就来自其中，能够支撑当地县中以较好待遇吸引到较高水平的师资。发达的县域经济提供的就业机会也多，家长和学生“唯分数”“唯升学”的情结相对没那么浓，各校没有那么大压力并相对容易办出特色。另外，这些区县的产业发展也促进了产教融合，因此职业教育也普遍发展得很好。所以，教育的问题常在教育之外，根本之道在于区县如何做好合理规划提升当地经济实力，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吸引人才以改变教育外部大环境。

其次，在政策设计上应当重新考虑加大县区一级对教育资源规划和分配的权力，尤其是明令禁止跨区域招生。明确严禁义务教育以各种名义跨学区招生，明确严禁高中阶段跨地市招生，不留政策死角，让县中在当地招生中获得更多主动权。同时，大力加强教育生态治理问责。

最后，可考虑修改和制定教育法规，严格限制“超级中学”的班级规模。如今的“超级中学”动辄几十个班甚至上百个班，将方圆几百里的优秀生源几乎“一网打尽”，其背后往往是周边县域的教育塌陷。这不仅带来教育的异化，而且破坏了教育均衡发展的原则。地方教育部门应当根据各所在地市的适龄人口数及学校数量进行合理测算，每年或三年一个周期对区域内每所中学的班级数进行动态限定。“大班额”是影响教育质量的一大难题，近年来已经得到较好解决；而“多班制”甚至“超多班制”也已成为影响教育均衡发展的新难题，也应当引起各方高度重视。也只有严格限制“超级中学”的招生规模，才能为改善县域教育生态和教育均衡带来更根本的保障。

（作者系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

《中国教育报》2021年12月02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