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风波

青春就像一阵风，时而清新可人，时而把人吹得晕头转向。

我接手本届高一学生时，曾给自己下过铁律：对于青春期的他们，我要少生气、多理解，不凭借感情好恶评价学生。

正当我沉浸在班级平静的快乐中时，体委匆忙跑来告诉我：“老师，小马旷操了！”我一听，火就腾地升了起来，刚入学胆子不小啊，脑子里瞬间转过数种处罚方式，可想起自己定下的铁律，还是先忍住火气了解原委吧。

小马到了办公室，我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知道，老师！我没跑操，你随便惩罚我吧。”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心头的火灭了，反而有点欣赏他：“知道自己错了，不推卸责任，为你的勇敢点赞。”没想到刚说完，小马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看来他没跑操一定事出有因。

我和气地问小马：“为什么没有跑操？能把原因告诉老师吗？”小马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师，我和小温在教室里吵了一架，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我是‘娘炮’。”听到这儿，我就明白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最好面子，怎么能允许别人当着大家的面“羞辱”自己呢。

我又单独找来了与他吵架的女生——小温，让她说一下事情经过。我们很少能客观看待一些事情，而往往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倾斜。当小温说完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小马起绰号在前，多次称呼她为“普罗米修斯”。小温认为这是映射自己像个男生，一气之下就出口还击了。

剑拔弩张的双方，只有冷静下来才能达成有效沟通。听小温说完，我表示要是有人称呼我为“普罗米修斯”，那我得高兴坏了。因为那是一种褒奖，我能为大家送来火种，带来希望和光明，多么了不起啊。

小温听完后脸色柔和了许多，不再是一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委屈。我又接着说：“你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老师支持你。可是，如果时间倒流到昨天，你能想想在这件事中什么是你一定不会做的吗？”小温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不会叫他‘娘炮’。”“那你为什么潜意识里认为他是‘娘炮’呢？”“我听同学说他每天要用洗面奶洗脸，还要拍水、抹油，把护手霜放在抽屉里随时用。”“洗脸抹油不好吗？”“老师，我当时只是生气，其实我心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那你的意思是？”小温说：“老师，我觉得那样其实挺好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再说也没人说男生不能护肤啊。”

小温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我又接着引导：“那你觉得你们两个起的绰号有区别吗？”小温说：“小马应该只是想逗我，可我起的外号让他很难堪。”“那你觉得你们应该谁先向谁道歉啊？”“老师，我先来吧。”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老师就知道你是大气的女孩子。”

我把小马叫来，他刻意把头扭向窗外不看小温。“对不起。”小温说。可是小马的身体明显僵着，估计还处于对抗状态。我说：“小马，小温在跟你道歉，你收到了吗？”小马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我又说：“你先给小温起绰号在先，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先给你道歉，你是不是应该摆出应有的态度。”

这时，小马终于把头正了过来。小温把刚才关于男生打扮的话复述了一遍，小马的脸色逐渐缓和。

在小温说出“希望你不要受我影响，以后继续抹油时”，我们仨人都笑了。我说：“小马，如果回到昨晚，你想说什么？”他对小温说：“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先起绰号惹你生气。”终于，二人正式握手之后恢复“邦交”。

这场“绰号”风波，我几乎没有批评，而是引导学生平心静气地思考，理性地看待事情全貌。道歉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希望他们学会与人交往的尺度感，拥有自我反省的能力。

（作者单位系山西省临汾市尧都区县底中学）

《中国教师报》2019年03月06日第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