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从此无心爱良夜

对于唐诗而言，大历年间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阶段，李白、杜甫这些盛唐诗人已经“退场”，而白居易、刘禹锡等中唐诗人还没有“登场”，这时候以“大历十才子”最为有名。

“大历十才子”众说不一，而且由于战乱初定，往往到处是“兵火有余烬，贫村才数家”的凄清之景，不再像盛唐一样多是慷慨豪迈的气势。“十才子”中的李益是个比较有特色的诗人，他生长在陇西，对边塞风光特别熟悉，边塞诗自然写得像苍茫壮阔。李益的《盐州过胡儿饮马泉》写道：

绿杨著水草如烟，

旧是胡儿饮马泉。

几处吹笳明月夜，

何人倚剑白云天。

从来冻合关山路，

今日分流汉使前。

莫遣行人照容鬓，

恐惊憔悴入新年。

另一首《夜上受降城闻笛》也是脍炙人口的名作：

回乐峰前沙似雪，

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尽望乡。

除了边塞诗，李益还有一段后世传闻极广的“才子佳人”故事，记载在唐代传奇小说《霍小玉传》中。传奇中的女主角霍小玉流落民间，被迫做歌舞伎待客，与才子李益相遇后，决定以身相许。不料李益的父母与豪门卢氏定下了亲事，李益贪慕卢家的权势，决定与卢家的女儿成亲。

可怜霍小玉早也盼晚也盼，整整一年过去，仍然不见李益的踪影，相思成疾，病倒于床。霍小玉痴恋李益的故事传到了长安，一个叫“黄衫客”的侠士居然带人“绑架”了李益，送到霍小玉面前。霍小玉对李益又爱又恨，竟然当场死去，临死前紧握李益的手说道：“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徵痛黄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此后，李益恐怕真的受了“诅咒”，精神恍惚间常看到有男子模样的人与卢氏来往，误以为卢氏有私情，常常打骂卢氏。《唐才子传》中说：“益少有僻疾，多猜忌，防闲妻妾，过为苛酷，有散灰扃户之谈，时称为‘妒痴尚书李十郎’。”长安城也传出了这样的诗句：

一代名花付落茵，

痴心枉自恋诗人。

何如嫁与黄衫客，

白马芳郊共踏春。

其实，李益心中恐怕也是十分痛苦的，看他的诗句，觉得他应该是个多情之人。李益有一首名为《写情》的诗，有人怀疑就是在思念霍小玉：

水纹珍簟思悠悠，

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楼。

若不是身有切骨之痛，恐怕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李益也是很可怜，他这一生再也没有月白风清下可以相依相诉的良夜了。当然，《霍小玉传》毕竟是一篇传奇，其中的人物故事多少会有作者“小说家言”的想象、发挥等因素，仅仅以此便给李益扣上一顶“薄情”的帽子，也未免有些冤枉了。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临清市第一中学）

《中国教师报》2019年11月13日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