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满眼秋

如果说春天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女，夏天是个热恋中的姑娘，那么秋天就是一位高贵典雅的夫人，那份成熟的美，像深秋浅水边的一滩芦苇。

“野菊他乡酒，芦花满眼秋”，秋天的美，尽在一片耀眼的芦花上。

西风起，北雁飞。霜降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秋水寒，芦花白。一滩芦花，在一汪清浅的秋水中铺开，浩浩荡荡，银白一片。秋风飒飒，芦花弯下腰去，又直起身来，像一层层白色的波浪，随风起伏。

海子说：“芦花丛中，村庄是一只白色的船。”青砖灰瓦的房子，在芦花中隐隐约约，让人想起故乡，想起儿时的村庄。

夏家大塆，严家山下，蜿蜒着一条小河，自北向南，从村西头流过。

春天，芦苇刚刚抽出浅黄嫩绿的新芽，鱼儿便把芦芽当成小树林，成群结队过来玩耍。我们顾不上春水还有些“咬人”，卷起裤管，跟鸭子一起下河捉鱼。

夏天的芦苇一个劲儿地疯长，呼啦啦蹿到一人多高，形成一条绿色的屏障。割几捆芦苇回家，母亲编成芦席和苇帘，舒爽了整个夏天。

最美还是秋天，“风晚冷飕飕，芦花已白头”，仿佛一夜之间，秋风吹落了树叶，吹黄了野草，吹白了满河的芦花。在一片荒凉的秋色中，那一片银白，暖暖的，格外亮眼。

这时候，河水干了，我们喜欢躲进芦苇丛里捉迷藏。浩浩荡荡的芦苇，只要一猫腰钻进去，就看不见踪影。风吹苇低，一片浩渺的芦花白中，隐隐露出一个黑绒绒的小脑瓜，或者冒出两根电视天线般的冲天羊角辫。也有匍匐在地难以发现的，讲个笑话一逗，他们忍俊不禁，笑声便暴露了藏身的位置。

玩累了，在河堤上四仰八叉一躺，随手折一枝芦花，在脸上拂来拂去——绸缎一般，柔柔的；又像母亲的手，暖暖的。放到鼻尖上，嘟起小嘴，奋力一吹，芦花飘飘扬扬、起起落落。飘不动了就落下，河堤上、泥沼里、水洼中，随遇而安。

天，湛蓝湛蓝的；云，雪白雪白的。云朵和芦花映到水里，水也被染成了白的。一只翠鸟，孤独地站在一株芦苇上，像一枚蓝色的宝石，镶嵌在白色的绒帽上，摇曳在童年的记忆里。

“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在满目萧瑟的深秋，芦花夹岸连天，莽莽苍苍，像一幅浅淡的水墨，散发着乡村的风韵。在芦花边站久了，仿佛就能看得见故乡，看见那一河的芦花，那是最美的秋色啊！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安陆市涢东学校）

《中国教师报》2019年11月13日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