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老师啊

陈俊然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上课的教室，递上一张贺卡，略带羞涩地说：“金老师，祝您节日快乐！”

这是一张亮闪闪的3D立体贺卡，贺卡背面写了一行工整的小字：祝金老师教师节快乐，陈俊然。

“谢谢你，收到你的礼物，我很开心。”

陈俊然擦擦额头上的汗，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星星一般亮。

2016年，初出茅庐的我和一年级的他，有一段浅浅的师生情。

陈俊然话多，还总是违反课堂纪律，常常被我留下来谈话。即便如此，他并不讨厌我，反而对我格外亲热。每次看到我，他都张开双臂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金老si——”

一次语文作业，我要求用“那……那……”造句，他写道：“金老师那么丑，那么老。”看到这个句子，我真想画一个大大的红叉。但是，我没有那样做。

一年后我调到其他学校任教。2018年我的儿子入学一年级，与陈俊然成了校友。一天早晨，送完儿子我急着赶公交车，匆忙中看见陈俊然和几个小伙伴在校门旁吃早餐。他最先看到我，大喊：“金老师，金老师！”

我朝他点点头，他似乎高兴极了，拍着身边的同学大声说：“小金老师，那是小金老师！你们看，那是小金老师！”身边的同学大概被他拍得很疼，恼怒地瞪着他。他又按着人家的脑袋，非要他们看我。

见我要走，陈俊然端着馄饨，连蹦带跳地来到我身边：“金老师，您在哪所学校上班？今天是送孩子上学吗？”

我点头回答“是的”。陈俊然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急着赶车，略带歉意地说：“再不走我要迟到了，下次说吧。”他左手端着碗，右臂举得高高的，在我身后拼命挥舞：“金老师，再见！”

相比其他学生的羞涩、含蓄，陈俊然的热情、奔放着实让我开心了很久。

2020年我调回原来的学校，开学典礼上，我站在主席台做自我介绍，心里想：那群我教过的学生，还有谁记得我？再遇见，他们还会跟我打招呼？

第二天课间，我刚从办公室出来，看见陈俊然跑向我，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金老师，你回来啦？”

“是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我一间一间找来的，我……”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上课铃声响了。

“快去上课吧，你已经知道我的办公室了，有空来找我。”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点点头，满足地跑开了。

他找我一定找得很辛苦吧。我的班级与他的班级并不在同一栋教学楼，我似乎看到他一层一层地找，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张望。

一天，我带着学生拍集体照。陈俊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在我身边跑来跑去。

“你怎么不回教室啊？”

“我看看就走，看看就走。”

那时候我忙得像个陀螺，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他说几句话。

又一天，我从操场经过，突然听到他喊：“金老师！”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只听体育老师训道：“站队不好好站，瞎喊什么？”他忙缩回身子，尽量不笑，可那并不整齐的牙齿还在晒太阳。

每一天，我都会在校园里听到陈俊然的声音。他那可爱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两片厚厚的小嘴唇在笑，疏疏的眉毛和低垂的双下巴在笑，亮晶晶的眼睛也在笑……

你看，他远远地跑过来：“金老师——”

我摸摸他的脑袋：“陈俊然，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因为你是我的老师啊！”

你如此喜欢我，只因我是你的老师。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宜昌市伍家岗区实验小学北山校区）

《中国教师报》2020年09月30日第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