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绿

最早听说仙岩，与大多数人一样，因为朱自清——因为梅雨潭，因为《绿》。尽管仙岩近在咫尺，但直到今年秋深方才成行，一睹梅雨潭的芳容。

到了仙岩，才知道景区内不仅有梅雨瀑，还有雷响瀑、龙须瀑、三姑瀑等瀑布。没走多久，就见到了梅雨瀑，细细盯着，静静听着，默默读着，第一次感受到作家笔下的描摹对象与现实中的风景是如此贴切吻合。记得朱自清写道：“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仙岩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边，便听见哗哗哗哗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这几句近似白描，但朴实中却包蕴着生动，真想不出怎么把它替换成其他文字。不过，让我多少有些失望的是，嘈杂的人声和遍地的垃圾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扼杀掉我想在梅雨亭坐下来品味一番的兴致。梅雨潭的绿似乎也变得油油的，不经意中还是有了一声叹息。想着，倘或朱自清第三次再来，又将有何感受？

有点儿不舍地离开梅雨瀑，继续前行，寻觅到了雷响瀑。瀑如其名，未见其面，先闻其声。顺着石阶而下，来到瀑底，只见两壁高耸，中有一瀑，轰然作声，恍若雷震。其势汹汹，不敢近前，小心地靠近，它却并无友好之意，飞珠溅玉，洒满一身。抬头仰望，有一横桥跨越其间，我虽仰视，仍然两腿战战，不敢久立。与梅雨瀑不同，雷响瀑藏得隐秘，所以倒保持住了一份幽然之感。

逡巡而上，走过一条林荫小道，亦是先闻瀑声，而后豁然开朗。只见一壁开阔，上有瀑布细如一线，飘然而下，远望像极了少女的一头秀发，柔滑飘逸。我忽然想到龙须瀑正像是一位少女的倩影，而梅雨瀑却又像是一位含情脉脉的女孩子与你诉说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旖旎。看来，仙岩实在与朱自清先生有缘，这写在石壁上的背影，虽然少了几分厚重亲情，却多了几分柔媚风姿。

爬到山顶，参谒伏虎寺，驻足小憩。忽然想到清朗秋日，孤身登高，时值重阳，忆起“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未免又有些感伤。正在若有所思之际，远远听得招呼声，回头相望，原来是一位虔诚的香客将我误认作寺院僧人。待他走近，我善意地笑了笑，他忙不迭地赔不是。我想自己要果真是一位云游僧，那倒也是快事一件。后来才知道，弘一法师当年曾驻锡在伏虎寺，想起他的“悲欣交集”，心中释然。人生一世，自有悲欢。

人文景观托自然景观而生，自然景观因人文景观不朽，唯愿朱自清笔下的那一泓逃脱了人间烟火气的绿，绿得久远，绿在人的心头。

（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永嘉县桥头镇第七小学）

《中国教师报》2020年11月11日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