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亮亮的眼神呢

师生之间

教室里很安静，不像坐着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我走上讲台，扫视全体学生，迎接我的是那么多亮亮的、清澈的眼神。新奇的、羞涩的、害怕的，但无一例外都那么清澈。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说得真好！我透过这些一尘不染的窗户，看到了纯真，看到了希望。

对什么都好奇，明亮的眸子里闪耀着神采；什么都想问个为什么，叽叽喳喳的，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小鸟。

随之而来的是一年级常规训练：怎么坐、怎么站、怎么听讲、怎么完成作业。初期还是兴致盎然的，但天天如此，枯燥、烦琐，难免有做得不好的，我也失去了耐心。训斥，声音前所未有的大；发火，表情前所未有的狰狞。可那情那境，我以为是必须。

我看到有的学生垂下了眼帘，眼睛与眼睛的对话少了，心灵的窗户有的关闭了。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马上调整。语气委婉、态度和蔼，教室里立刻又是亮晶晶的一片，我长吁一口气。

单元考试了，成绩出来了。看到末尾的不及格分数，我又上了火。单独辅导时，又忘了先前的错误，调子不自觉高起来，指着错题的手“当当”地敲起桌子来，我又看到了孩子的惊恐。下了课，与这个被训的学生走了个对面，他“哧溜”就从我身边溜过去了，没有抬眼看我，没有惯常的问好。

忙乱的工作多起来，渐渐地忘了上面发生的事。单元考试多起来，渐渐地又多了几个被训斥的学生。见了面“哧溜”跑掉的越来越多，孩子们说，我们的老师真威严！

课堂上，“小窗户”关闭的越来越多。我不能直视他们的内心了。原来的清澈见底，变得浑浊了，有隔膜了。我心生担忧，感到了自己的无情。

我极力想挽回，但经过无数次的反反复复，有的学生已经习以为常。就像玻璃被沙子磨过，留下许多永远擦不掉的痕迹一样。

我痛心疾首，可又力不从心。60多个孩子，家长放心地交到我们手里，除了严加管教，我们又能做什么？我感到了自己的无能。

期末复习到了，这种状况达到了空前。一堂接一堂的复习课，各个任课教师的“轮番轰炸”，许多学生疲于应付，眼神黯淡了，空洞了，失去了先前的好奇，有的孩子眼神游移，有的低头发呆，有的若无其事，能和老师进行眼神交流的有一半就不错了。

我不断地自责，但又丝毫没有放缓匆匆上课的脚步；也曾冒出放宽要求的念头，但一想到考评，又一次次无奈作罢。

近日读到武汉大学原校长刘道玉先生的一段话，心中像一道闪电划过，他认为中国的中小学关注的是塑造，“就是按照一种固定的模具，把原料注入到模具中，然后出来的就是流水线上规格相同的批量产品”。天哪，原来是我的“塑造”磨去了你们最宝贵的个性，也浇灭了你们对求知的热情，可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呀！

失去了你们那亮亮的、清澈的眼神，我的存在似乎失去了意义。尽管艰难，我仍要不断反省，不把你们注入同样的“模具”中，因为你们每个人都那么与众不同。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莱芜市第一实验小学）

《中国教师报》2018年01月17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