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班”变形记

华梦娇，江苏省无锡市新吴区南丰小学班主任兼语文教师。曾获无锡市优秀班主任等称号，所带班级获得新吴区“优秀少先队集体”称号。

伴着清脆的上课铃声，华梦娇一如既往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教室。她是江苏省无锡市新吴区南丰小学的一名语文教师，也是一名班主任。

“今天学习的课文是《花瓣飘香》，需要解决的难点是……”新课的重点难点在华梦娇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不知不觉已踏入教室。“上课”“起立”“同学们好”“华老师好，华老师生日快乐”……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华梦娇吃了一惊，她不禁细细看着一张张窃喜的笑脸，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孩子们纷纷涌上前，把一张张卡片塞进华梦娇的怀里。华梦娇张开嘴，却找不到任何贴切的话语，只好擦擦眼睛，清清喉咙，压抑住感动的情绪开始上课。

下了课，华梦娇几乎是“逃”到办公室，拿出孩子们的卡片仔细端详。“老师，我们经常惹你生气，所以你不常笑。可是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真希望你能多笑笑。”哦，是那个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上课总喜欢讲话，为此不知道批评过她多少次。华梦娇一边想，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其实她不是不爱笑，只是她觉得自己长了一张娃娃脸，一笑就没有威严，所以总是绷着脸。

一张张卡片模糊了华梦娇的眼睛，一句句稚嫩的话语敲击着她的心灵。她的思绪飘到了初见这班“熊孩子”的那个清晨。

蹲下身，平视孩子的眼光

“尽力吧，这是个全校有名的‘调皮班’，要有长期‘作战’的心理准备。” 一名年长的教师语重心长地劝告华梦娇。华梦娇心里“哐当”一下，“先试试吧”。没想到，一试就是5年。

曾经有一则报道：迪斯尼乐园的创始人每天闭园后，都要蹲在地面观察，他说只有蹲下来，与孩子处在同一高度，才知道孩子看到的是什么。华梦娇深以为然，她说，班主任也要站在与学生同等的高度，看待学生的问题，体会学生的感受。

带“调皮班”的第三年，华梦娇心血来潮，想看看开学时整顿纪律的效果如何，于是决定趁早自习来个突击检查。她还没走进教室，一阵吵闹声便传入耳朵。华梦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教室门口，只见教室里讲话的讲话，抄作业的抄作业，还有学生在追逐打闹，一股怒火冲了上来。

“刚才是谁在吵？都给我站起来！”好几个学生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还有几个在旁边同学的推推搡搡中不情愿地边站边嘟囔。“选吧，是自己写检讨，还是放学留下来补早读？”陆续有人选择书面检讨，到最后只有小涛一个人站着。

“我记得，上一次你选择补早读。”小涛看着华梦娇说：“是的。”“可是，你现在依然没有改正，你还是选择补早读？”华梦娇提高了音量。小涛看了她一眼，肯定地说：“是的！”旁边的学生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也许他们第一次发现有人竟如此“拎不清”。华梦娇也意外发现，一个孩子居然能做到“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放学后，小涛主动来补早读，华梦娇不禁想试探一下他，故意沉着脸说：“鉴于你是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如果选择补早读就要补一星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重新选？”小涛依然不为所动：“不要。”华梦娇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虽然她没有让小涛补一星期，但还是暗暗记下来，时刻关注着他。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男孩似乎没什么不同，为什么这么倔、如此抗拒写检讨呢？

慢慢地，华梦娇发现了端倪——原来，小涛不会写作文！他的作文总是东一句、西一句，永远抓不住重点，所以抗拒写东西。揭开了这一“谜题”，华梦娇豁然开朗，好胜心极强的小涛不愿向老师坦露自己的不足，宁可补一周的早读也不肯写检讨“露怯”。从此，华梦娇格外关注小涛的作文，为他准备了许多例文，讲重点、讲方法。过了一个学期，小涛的作文有了很大进步，甚至还有几次被当作范文表扬。

“感觉写作文难吗？”“不难！”看到小涛脸上自信的笑容，华梦娇也笑着说：“下次再犯错，你多了一种选择。”

慢慢来，看到点滴的进步

晓月是一个可爱的女孩，谁见了都会赞一句“这个女孩真像洋娃娃”。但是，可爱的外表之下，她的习惯真是气人。时不时有教师向华梦娇告状：“你们班的晓月又不写作业”“那个晓月上课又不听讲”……更糟糕的是，晓月每天总是姗姗来迟。时不时有人向华梦娇开玩笑：“哟，你们班的晓月今天又迟到啦？”华梦娇只能无奈地笑笑——无论怎么说，晓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什么办法呢？

晓月的行为习惯很棘手，但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文章写得很优美，字里行间行云流水。自从上了三年级，华梦娇每周都要布置一篇周记。晓月不像别的学生敷衍了事，总是认认真真地记下生活中的一点一滴。

“今天，爸爸又喝醉酒回来了，妈妈问他为什么喝那么多，爸爸一拳打在妈妈脸上，妈妈哭着跑出去了……爸爸总是这样，每次都说改，却从来不改”“爸爸说我对他的态度不好，学习又不好，他不喜欢我，他说我那么蠢，像一头大笨猪。我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他好好看看”。每次看到这些，华梦娇都攥紧拳头，深深地为晓月感到心疼。之后，华梦娇忍不住找到晓月：“我去找你爸爸谈谈！”晓月摇了摇头，眼泪流了下来。那一天，两人聊了很久。

也许是因为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晓月开始慢慢进步。从每天迟到，到一周迟到两三次；从总不做作业，到偶尔能交上些作业。华梦娇知道，晓月在努力，她也庆幸自己没有急躁地对待晓月。晓月现在仍然会偶尔迟到、不写作业，但她也会因此露出愧疚和难受的表情。每当这时，华梦娇都会摸着晓月的头说：“这次又被懒朋友拉过去啦，下次要加把劲摆脱它们！”

华梦娇坚信，班主任要容许学生犯错，要等待学生成长，要怀着一种“静待花开”的心情对待学生。当他们焦躁时，会有华梦娇的安慰——“孩子，不要急，慢慢来”；当他们受伤时，会有华梦娇的鼓励——“孩子，不哭，摔倒了再爬起来”；当他们困惑时，会有华梦娇的劝解——“孩子，没事，我再给你讲一遍”。

携手走，为了共同的目标

晓月的事情让华梦娇开始更多地思考与学生家长如何沟通。许多教师喜欢怒气冲冲地用“你应该”“你为什么不”来开头，以至于最后与家长怒目相视，甚至不欢而散。华梦娇却习惯用“我们需要”“我们可以”来沟通。华梦娇坚信，家庭是孩子的“第一课堂”，家长与教师应该是朋友和同事关系，因为他们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华梦娇认为，与家长沟通是一种修行，要在不断实践中提升自己的交流艺术。

五年级学期末的时候，班里有3名学生把扫帚当作武器，在教室里打闹起来，结果几把扫帚全被弄坏了。当华梦娇接到消息怒气冲冲地“杀”到教室时，只见3个大男孩手里拎着几把破破烂烂的扫帚，低着头站成一排，认错态度貌似很诚恳。可是华梦娇心知肚明，他们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总是批评一顿，再去总务处领3把新的扫帚，可是他们依然屡教不改。

“这回不能再放任他们了。”华梦娇暗下决心。她想到一个好主意，让他们用自己的零花钱赔偿，买3把新的扫帚。五年级的孩子已经可以明辨是非，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第二天早自习，当华梦娇要求3名学生把新扫帚拿出来时，他们却一个个支支吾吾，两手空空。“爸爸妈妈不让买”“爸爸妈妈说不用赔”，华梦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生气又无奈，还有一些难以置信。下面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如果处理不妥当，恐怕其他学生以后也会无所顾忌了。

可是，问题出在学生身上，华梦娇又不能硬逼着家长去买，弄不好还会引发双方的矛盾。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个人想了很久。“如果我是家长，我会……有了，就这么办！”华梦娇拿起手机，给3名学生的家长发了这样的短信：“您的孩子损坏了班里的扫帚，希望您能让孩子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一把新的带到学校，如果他们的零花钱不够，可以考虑让他们帮忙做家务换取零花钱。赔偿扫帚事小，但是让孩子从小明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道理很重要。做人要敢于承担，希望家长能够配合，谢谢。”

第二天早晨，3把崭新的扫帚出现在华梦娇眼前。华梦娇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扬了这3名学生敢作敢当的行为，他们顿时羞红了脸，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损坏公物了”。同时，华梦娇又感谢了3名家长的大力配合。一场危机终于在和颜悦色中化解了，因为双方的出发点都是“爱”，教师和家长都是最爱孩子的人。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华梦娇的带领下，一个原本让人谈之色变的“调皮班”变成了一个团结互助的优秀班级，一路从无锡市新吴区优秀班集体到无锡市先进学生集体，斩获无数荣誉，华梦娇也被评为无锡市优秀班主任。

华梦娇说，她最喜欢春天。教师的爱不正如春日里的细雨吗？飘飘洒洒地滋润学生，让他们铆足了劲儿，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成长。在某一个时刻，你会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已经那么大啦！

又快到一年毕业季，华梦娇轻轻地说：“即将送走陪伴了5年的他们，打心底不舍。但是，迎接我的又会是一个个最初的‘他们’——同样纯真的眼神，同样稚嫩的话语，像他们，又不像他们。”

5年时间，有太多的故事铭刻在华梦娇的脑海。她说，这些都是小事，但是每件小事都关系着孩子的成长，就如春风春雨一般，“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与其说似春雨，我却觉得华梦娇更像一个摆渡人：她送他们一程，他们送她一生……

《中国教师报》2018年04月25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