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的道歉

从杨阳家出来，夜幕已经降临，北风裹挟着寒冷扑面而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我骑车慢慢前行。不过，脑中还不时闪现着家访的情景：冷清的家庭，沉默的面孔，老人的叹息，与外面热闹的节日氛围形成巨大的反差。

接手四（1）班之前，就听同事们说起过杨阳的事情。这个孩子原本聪明好学，自从父母离异由爷爷奶奶照顾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脸上很少再有微笑，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接手这个班后，我总想引导他振作起来。但他好像根本不“领情”，作业写得越来越潦草，有时根本不写。每次上课他都冷不丁说几句调皮话，班级微信群里每天都要晒爸爸或妈妈送他的礼物。我批评了他几次，他要么低着头一声不吭，要么干脆把头扭向一边，我真是又气又恼。我不能放弃这个孩子，于是想利用春节和他爸爸好好聊一聊。

正月初四下午，我骑车来到杨阳家。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家里静悄悄的，连问几声，杨阳的奶奶才从屋里走出来。老人拉着我说：“老师，没想到是你，快进屋暖和暖和。”

平房内虽然点着火炉，但因为空旷，几乎感觉不到多少温暖。趁老人倒茶的空隙，我扫了一眼屋内，没有看到杨阳。老人说，杨阳因为爸爸过年不回家大哭了一场，孩子十分难过……说着说着，她伸出一双无助、颤抖的手。我赶紧站起来，紧紧握着这双粗糙、瘦削的手，一阵伤感袭上心头，赶紧说：“大娘，你放心，我以后尽量多关心他。”

我打听了杨阳的表现情况，又到他的卧室看了看，床头是一个简易书桌，桌上一片凌乱，不过一张纸上写着这样一段话——“爸爸、妈妈的分手让我感到地动山摇，我的哭喊没有换来家庭的团圆，犹如狂风暴雨中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鸟，寒冷、孤独从此包围着我……”看到这个10岁孩子发自内心的呐喊，我一边流泪，一边自责。

当我以爱的名义严格要求孩子努力学习、自立坚强时，何曾想过他才是一个10岁的孩子，他那种对父母亲情的渴盼，唯恐别人用异样眼光看自己时的那种担心和孤独，作为教师，我想到了吗？爱，有时也会伤人。想到这里，我很为自己曾经的鲁莽和粗心而自责，为孩子心事的沉重而伤感。

这时，杨阳一脸兴奋地跑回家，发现我时，他感到特别意外，连招呼也没打，就默默地低下头站在那里。我一手抚摸着他的头，一手攥住他的手，真诚地向他道歉。他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当看到我真切的目光后，也检讨了自己的各种问题。我举起他的手说：“杨阳，让我们一起努力吧。”他原本紧绷的脸慢慢舒展开来，渐渐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滕州市实验小学）

《中国教师报》2019年09月18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