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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本书

只有文章最久坚

发布时间:2020-04-03 作者:满小螺 来源:中国教师报

我是爱书之人。神话里常说神仙有隐身衣,在我看来,一本好书、一篇好文章就犹如一件隐身衣,让你一翻开便进入另一个世界、无数个世界,这就是所谓神游吧。

诗人聂绀弩曾写给友人这样的诗句,“彩云易散琉璃脆,只有文章最久坚”,以此告诉他的朋友,在经历了人生苦难后,有些情绪要放下,但千万不要放下写作。正是那一篇篇千古文章,超越现实甚至苦难,建构了美妙的精神世界。

爱与教育

印象中,中国书画家的作品很多是可仿可学的,但有一位书画家的作品真是难画难描。他就是头顶小猫、和善而笑意盈盈的漫画家丰子恺先生。

丰子恺创造了一种漫画:用毛笔捕捉生活、儿童、自然、家国琐事和人生刹那,寥寥几笔却建造了最中国的有情世界,平和随意而余味无穷。丰子恺说,我的心被四件事所占据: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

而我合上《丰子恺自述:我这一生》这本书,感叹的更是如何成就一场师生缘分,既感慨他的恩师李叔同对丰子恺一生的影响,也感叹学生对老师的懂得。在《为青年说弘一法师》一文中,丰子恺讲述了李叔同对自己绘画的肯定,老师的一句话成了学生一生中的重要关口,丰子恺从此立志专门学画,把一生奉献给艺术。李叔同从不威胁学生,而学生见他自生敬畏;他从不严责学生,而学生自会用功,他是实行人格感化的一位大教育家。

而丰子恺也没有辜负李叔同这样一位恩师,他也是最懂老师的人。当时李叔同中途出家,世人多有疑问。丰子恺说:“李先生放弃教育与艺术而修佛法,好比出于幽兰而迁于乔木,不是可惜,正是可庆的。”因此,我理解了这师生二人缘何双双为后世今日所惦念。

去年9月我接手一所新办校,便把丰子恺先生的漫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等多幅挂在墙上,让它们停留在来来往往的师生眼中。

说到底,教育无非是提供一个环境,好的教育就是提供一个适宜学生成长的环境。《爱的教育》就是讲述环境对孩子心灵塑造的一本书,几十年来我一直在读它。这本书是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创作的长篇日记体小说,写的是一个小学四年级学生安利柯一个学年的生活,其间穿插着老师每月给学生讲述的“故事”,还有父母为他写的许多具有启发意义的文章。一颗诚恳、素朴的童心一点一滴地感受爱、善良、正直、勤奋这些为人最重要的东西。每一篇小故事都如一粒粒温润的珍珠。

有趣的是,所谓《爱的教育》合订本其实是两本书。原本亚米契斯以学校教育为主写儿童成长,但书完成之后,他的好朋友孟德格查认为,教育不可只局限于学校和情感教育,还存在比学校更广阔的生活教育、自然教育、自我教育、家庭教育、意志教育,所以亚米契斯续写了男主人公恩里克生病休学时来到做船长的舅舅家生活成长的故事。这两本书中看似平和的日常对话饱含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以及朴素的人生智慧,也给予我们教育人更开阔的视野。

《爱的教育》的译介者夏丐尊说:“我在四年前始得此书的日译本,记得曾流着泪三日夜读毕。这不是悲哀的眼泪,乃是惭愧和感激的眼泪……平日为人为父为师的态度,读了这本书好像丑女见到了美人,自己难堪起来,不觉惭愧流泪。书中叙述亲子之爱、师生之情、朋友之谊、社会之同情,都已近于理想的世界,虽是幻影,使人读了觉到理想世界的情味,以为世间要如此才好。于是,不知不觉就感激了流泪。”这一番话,令我感同身受,于是几十年来,我把这两本书一直当成珍贵的枕边书。

哲学与人生

朋友曾送我一本台湾大学教授傅佩荣的《哲学与人生》,忙忙碌碌一直没有时间看。偶然的机会,抽出随书附送的光碟放在车上听。结果一听就收不住,一张碟反复听了几十遍,书也翻破了。

毕业于政治系的我,总对哲学有份感情,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觉得哲学对自己的帮助。傅佩荣不仅是大学教授,而且是杰出的演讲家。他态度真诚、理达辞畅,使听者乐然。这本书也是他的教材和讲稿,深受学生喜爱。正如他说:“今日回顾中国哲学,不是为了怀古或念旧,而是要借古人思想完整架构、兼顾永恒与变化的双重要求,使自己既可以因为永恒信念而安身立命,又可以因为变化之理而勇于创新。如此,人生可动静得宜、收放自如,并在每个当下皆有充实之感……”这不是莫大的快乐吗?

受这本书的启发,我设计了行知小学“执善固执”的行知小毛驴形象作为学校的标识。

2008年我去云南腾冲,本来是冲着远征军的国殇纪念馆、中国第一家乡村图书馆以及高黎贡山茶去的,结果在这偶遇哲人艾思奇的故居。这太让我激动了,因为我的哲学入门就是从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开始的。这本书让我茅塞顿开,带我打开新天地且终身受益。不承想辗转到大西南边陲小城却不期而遇,着实令我激动不已。

哲学,是人类热爱智慧的成果,但因其高度抽象,弄不好就变成让人头痛、晦涩难懂的东西。这门学问可以令人生厌,也可以令人喜欢,关键看作者是谁。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与生活、实践密切结合,他用“孙悟空七十二变”说明现象和本质关系,用“在劫难逃”说明必然性和偶然性……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部队跋山涉水、枪林弹雨,每个人都力求轻装,但许多人把一本《大众哲学》带在身边,出生入死。

《智慧之路:一代哲人艾思奇》就是我在艾思奇故居买的一本书,还记得那一天,我捧着这本书在故居里久久不愿离去。

思想与实践

近年来,芬兰教育日益为世界瞩目。我们也与芬兰的一所小学结成姊妹学校并在行知实验小学剧场举办了一个中芬论坛。女校长受邀来给我们介绍她在芬兰的办学经验,在演讲最后,她说其实芬兰的设计与教育,甚至芬兰的许多文化都受老子的影响:道法自然、崇尚极简,芬兰人很感谢古老的东方智慧。

世界对中国人的了解通常是从《道德经》开始的,寥寥千字的东方智慧让人叹为观止。当我们盯着西方教育看得眼花缭乱的时候,心里是否有足够的底气?那些被我们抛诸脑后的古老智慧,何时能够重回我们内心?

2005年,我有幸在深圳创办了第一所以陶行知先生名字命名的公立小学校后,又相继成为行知实验小学、行知学校的创校校长。在这先后15年的时间里,这条行知教育路是我一生最有意义的选择。常有人问我为什么选择“行知”做校名,我说基于三个考虑:一是陶行知先生的学术思想,如生活教育、自主教育、大众教育,以及他的“教学做合一”“小先生制”的中国化教育实践十分宝贵;二是陶行知先生的人格伟大。“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他的教育不是停留在讲义、文章、教室里,他是行动派,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诠释和表达教育理想;三是陶行知先生的文章最朴素,情感最真挚。我们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读得懂、用得上,心里欢喜。

《第一流的教育家》《预备钢头碰铁钉》《学做一个人》《整个的校长》,这些短小精悍的文章犹如一位良师益友,坦白干脆地坐在对面与你推心置腹。

《陶行知教育名篇》的主编方明先生是陶行知先生的学生,他曾任全国教育总工会主席,也是中国陶行知研究会会长。记得我第一次在上海见到他,向他汇报学校更名一事,他连说“好,好,深圳办行知小学更有意义”,并把他家的住址和电话用钢笔工整地写给我,还向我要了学校的邮寄地址。我回到深圳不久,就收到方明先生“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爱满天下”等三幅题字。我收到后装裱好,挂在学校会议室和办公室。方明先生如今已离开我们,但我们不会忘记这位朴素而热忱的“行知家人”。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今天,在教育突围的攻坚阶段,若我们回望陶行知先生——这位教育先驱,亦会找到我们孜孜以求的真教育之路。

2018年一次外出学习之余,我来到上海武康路。作为曾经深爱巴金先生《家》《春》《秋》的文艺青年,我专门到武康路113号探访。夕阳西下,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掩映着各式洋房。心想,住在这美妙花园洋房里的作家晚年应是恬然自得吧。

临走买下了《随想录》与《真话集》,回去读了又读才知道,在这花园洋房里,巴金度过了一个忏悔的、自我考问的晚年。少年的我赞叹的是他的作品,而现在的我更赞叹巴金这个人。

在优美的武康路113号花园中,巴金完成了生命最后的超越。

与巴金一样令我喜爱的,还有林语堂。最早知道林语堂是20世纪80年代初,一次去书画店,店里摆放了几张黑白艺术照片,其中一个男人叼着烟斗,圆框眼镜、西装,文质彬彬的,典型中式的洋派。后来读了《京华烟云》才与作家对上号,也才知道他的气质长相就和他“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有关。他写的题材涉猎广阔,最爱他《予所欲》那篇,“一个知道他自己所欲求的人是快乐的……我要一间自己的房间,一间并不太清洁或不太整洁的房间……空气充满了烟气、书气以及其他气味。那桌子上方的书架上放几本书,种类很多,但也不太多……这些书是我所愿读而真正爱好的……我要一小块空地,在那里我的孩子可以用砖块玩造房子、喂鸡、浇花。我要早上听见公鸡喔喔的啼声,我要邻家有高大的古树……我要一间好的书房,几支好的雪茄……”

因为,这也是我想要的。

生活与育人

从北方来到深圳,其中收获之一就是喝茶和对茶器的兴致。记得小时候喝茶,就是爸爸瓷杯里倒上些茉莉花茶或龙井等,然后开水一冲,喝完再加水。到了深圳,才发现广东人在喝茶这件事上真是讲究。无论走到哪里,广东人都会请你落座、烧水、洗杯、泡茶、斟茶,饮茶成为一种日常,而且泡茶的手法使每款茶各阶段的好表达得淋漓尽致。

读过陆羽的《茶经》,也特别喜欢林清玄关于茶的散文。但是饮茶兴盛的当下,静清和所著的《茶与茶器》,深度诚恳地解读了饮茶方式与茶器,是学茶识器的入门必读。

当你要小小犒赏一下自己,或与友人一起品饮香茶时,无论是昆曲《游园惊梦》、迟小秋的《春秋亭外风雨暴》、秦香玉的《花木兰》、新凤霞的《花为媒》《乾坤带》,还是古琴《酒狂》都是相配的。

疫情期间与女儿在家,晚上散步走在路上,看见一种发细条的花树。女儿叫我:“妈,快来看,多好看!你知道它叫什么吗?她叫彩条花。”一不小心碰掉两条,她连忙说,“哎呀呀,对不起。”

生活就是这样在女儿那里活色生香,有滋有味。记得2012年秋,一天她打电话叫我:“妈妈,快来看展览,关山月美术馆正在举办《先生回来》的展览,《凤凰周刊》主编邓康延答应要给你们学校的老师做一场报告。”

接下来,我便带着学校老师来到关山月美术馆,见到了邓康延,也见到了民国时代令人景仰的10位先生,见到了那些陪伴我的祖父母和父母亲的民国老课本。

“翻阅他们曾经的翻阅,似觉得那堂国文才下课,古树大钟的余音里,一群孩子呼啸而来”,翻开历史的课本,民国已远,故园犹近!

除了看展,女儿也很会养花。广东过年的习俗与北方不同。逛花市,买年花,都是重要的春节节目。家家户户买年桔,而我偏爱兰花的清幽动人。几年下来兰花越来越多,女儿把它们小盆换成大盆,每天阳台上一片盎然,俨然造了一片兰花园。

养花如此,育人也是一样。花盆中能长出参天大树吗?当然“不能”。由此,我读懂了《瓦尔登湖》。抛去学术上的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的术语,简单直白地说,就是梭罗这位毕业于哈佛大学的人,通过隐居瓦尔登湖表达或实验一种新的朴素、自然、清醒的生活方式。就如同花需要换一个大盆一样,本质上都是要求一种更为广阔的生命空间。

梭罗并不反感新生的社会现象,但他特别担忧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桎梏人的成长,反而让人本末倒置。他说:“我宁愿独自走我的路,或者可以的话,和宇宙的建设者结伴同行,也不愿意混在盛装打扮的人群中招摇过市”“如今的生活太过仓促……但至于我们应该活的像狒狒还是人类,大家反倒不确定了。”

对于生活之树,在必要的时候应该给它换个大盆器,或索性就让它根植于大地上!

(满小螺,深圳市龙华区行知学校校长,正高级教师,曾获深圳市十佳校长、龙华区首届突出人才贡献奖等荣誉。先后创办了深圳行知小学、行知实验小学、行知学校)

十本书书单:

《丰子恺自述:我这一生》

丰子恺 著

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年版

《哲学与人生》

傅佩荣 著

东方出版社2012年版

《爱的教育》合订本

〔意〕亚米契斯 孟德格查 著

卢坚 易容 李嶷 译

哈尔滨出版社2004年版

《林语堂精品集》

林语堂 著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老课本 新阅读》

邓康延 著

甘肃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茶与茶器》

静清和 著

九州出版社2017年版

《道德经说什么》

韩鹏杰 著

江西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

《陶行知教育名篇》

陶行知 著

方明 编

教育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

《随想录》

巴金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瓦尔登湖》

〔美〕亨利·戴维·梭罗 著

李继宏 译

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中国教师报》2020年04月08日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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