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矿泉水的启示

五一假期，我陪太太登紫金山。眼看峰顶越来越近，但背上的两瓶矿泉水却越来越沉。我不由自主地念叨：“远路无轻担呀！这么一点矿泉水，竟让我感觉好重、好累。”太太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渴，喝不下，你要能喝的话就喝了吧。”面对太太关切的眼神，我咕咚咕咚把两瓶矿泉水一饮而尽，再也没有那种负重劳累的感觉，轻松了好多。

到了山顶，在一棵树下，我们和另外一家人席地而坐。这家带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竟然趴地上写假期作业。我不由自主地凑过去看，竟然立即发现了一道错题“7毫米=百分之七米”。教师的职业病霎时开始泛滥，我情不自禁地提醒：“小朋友，这题你做错了！”

孩子看着我一脸愕然。我先是满脸堆笑，接下来又严肃地对他说：“我是数学老师哟，你知道毫米为什么叫毫米吗？你用爸爸的手机查查，会有让你惊喜的收获！”当孩子看到“毫”的第5个义项（千分之一）的时候，高兴得蹿了起来：“我懂了，‘毫’是千分之一，1毫米就是千分之一米，7毫米就是千分之七米，我以后再也不会错了。”接着，他自己又查到了“厘米”的“厘”是百分之一，“分米”中的“分”是十分之一，并高兴地主动给其他孩子和家长进行讲解和分享。

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兴奋、快乐的样子，一直在旁边静静观察、同样是教育工作者的太太满是欣慰地感叹道：“这孩子真的懂了、理解了。理解是人对事物本质的认识，就是通常我们所说的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其实，孩子真的理解了所学的知识，就会产生出一种天然的快乐。”

我心里一动，忽地想到了我刚刚喝掉的那两瓶矿泉水。

为什么同样是“我+两瓶矿泉水”，喝到肚里就再也没有一点负重的感觉呢？因为水已经内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和我融为一体，不仅不是负担，还成为生命能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支持我继续攀登。而背在肩上的水，和我是分离的，是外挂，它不能参与我的生命活动，只是一种额外的负担，不仅不能为我攀登赋能，反而使我越来越疲惫。

这与学生的学习过程同理。学习中，学生理解的知识，就如同“喝到肚里的矿泉水”，它被学生悦纳进自己的身心之内，和自己原有内存的思想、观点、信念、知识等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成为学生心理、思想、生命的一部分，成为学生继续学习成长的新储备、新支撑和新动力。而没有理解，只靠死记硬背、机械套用、模仿的知识，都是硬生生“挂在学生肩上的矿泉水”，不能给学生增智长慧、不能为学生的继续学习和成长赋能，相反，它还会成为孩子心智的累赘、前进的包袱、困难和障碍。

令人遗憾的是，从一年级起，很多学生对很多知识并没有真正理解、消化、吸收为自己思想、生命的一部分，而是被迫成为心智的外挂，这种心智的外挂比实体的重物更可怕，因为它是无形的，很难被教育他的成人（教师、家长）发现，更别提感同身受了。几年下来，学生如被迫的蝜蝂，背上很多不求甚解的东西，终有一天，他再也背不动了，再背下去就会被压死了。刹那间，我一下子理解了那些曾在学习中苦苦挣扎后、最终放弃学习的学生。

悟到此的那一刻，我立刻把这个“矿泉水理论”分享给同事：一定要想方设法读懂学生、理解学生，理解学生如何理解，以学生能理解的方式教学数学。只有让学生在对当下学习的知识全部真正理解的基础上，才能推进后续的教学，教师一定要为学生真正的理解而教，让学生基于真正理解而学。

（作者单位系南京赫贤学校）

《中国教育报》2021年07月09日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