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舜钦的“直谏”

说起苏舜钦，首先想到的便是北宋那场轰轰烈烈的诗文革新运动的有力干将。《宋史》说，当时“学者为文多病偶对，独舜钦与河南穆修好为古文歌诗，一时豪杰多从之游”，就连诗文革新运动领袖欧阳修也对他推崇不已，“子美之齿少于予，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苏舜钦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诤臣”。

据《宋史》载，苏舜钦是靠父荫而走上仕途的，但并没因此而唯唯诺诺。宋仁宗天圣七年（1029年），皇宫突然发生了一起意想不到的大事件，玉清昭应宫毁于一场莫名的火灾。宋仁宗赶紧召集群臣商议此事，打算重新修建，大多臣子选择了附和与沉默，而当时只有21岁的苏舜钦，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胆略，毅然上疏《火疏》。在文中，苏舜钦不仅把此次火灾归因于人祸，更把矛头直指皇帝。他要求仁宗皇帝“罪己”“修德”，罢免那些“无裨国体”“窃弄权威”的小人，并非常尖锐地指出：如果在“数岁连遭水涝”“百姓颇甚困乏”的不利背景下盲目“大兴土木之工”，将会“财货耗于内，征役劳于下”，致使“内耗下劳”，最终的后果可想而知。面对苏舜钦有理有据的慷慨陈词，宋仁宗被迫取消了修复玉清昭应宫的计划，可是苏舜钦也因自己的“多嘴”被调任荥阳尉，离开了京城，远离了皇帝。

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范仲淹上书要求皇帝选贤任能，改革弊政，得罪了宰相吕夷简，被逐出京城，贬至饶州为知州。这时，殿中侍御使韩缜为了巴结吕夷简，直接上书宋仁宗，请求在朝堂之上出告示，禁止百官越职言事，宋仁宗竟予以批准。当时，苏舜钦正值丁忧期间，本不该再搅和在这种事情之中，但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苏舜钦先是写信极力安慰范仲淹，后上书《乞纳谏书》，对刚刚被贬的范仲淹大大赞扬了一番，说其“刚正不挠”，并痛切地指出：“大臣持禄而不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可惜这样的肺腑之言，宋仁宗置若罔闻，不予理会。

宋仁宗景祐五年（1038年）正月，山西突然发生强烈地震，民畜死伤数十万，举国震惊，而满朝文武“如平常无事时”。这让苏舜钦大为不满，他上《诣匦疏》，这是一篇比10年前的《火疏》措辞更加尖锐、情绪更为激烈的文章，毫无顾忌地批评了宋仁宗“隔日御殿”，“多引俳优之人于深宫之中”，以至于“燕乐无度”，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虚庸邪谄，非辅相之器”的宰相王随与副宰相石中立。三月，宋仁宗接受了他的意见，罢免了二人的官职，也开始每日临朝听政，然而苏舜钦并未因此得到重用。

一次次的直谏，苏舜钦惹恼了不少权贵，终于因为“进奏院事件”被削职为民。那是庆历四年（1043年）十一月，进奏院祀神，苏舜钦依照惯例用卖废纸的钱办酒食邀好友饮宴，太子中舍人李定也想参加，但遭到了苏舜钦的拒绝。为此，李定恼羞成怒，四处造谣，吕夷简的同党御史中丞王拱辰借机诬陷苏舜钦，最终以“监主自盗”的罪名削职为民。同时受牵连的还有数十人，因参加宴会被贬出朝廷的梅尧臣在《客至》中写道：“客有十人至，共食一鼎珍。一客不得会，覆鼎伤众宾。”自此以后，虽然苏舜钦远离了官场，但“其志独昂昂”“时发愤懑于歌诗”，依然未改其“直谏”的性格。

苏舜钦就是这样，在人们一次次噤声时挺身而起，敢于说真话，敢于亮出自己的主张，哪怕面对的是皇帝！这体现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意识和担当。联想起许多人年岁渐长，慢慢消磨尽了直言的锐气，变成了失去自我的“好好先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苏舜钦的“直谏”，真可以让红尘中人深思。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国教师报》2019年03月06日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