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 香

假日，我路过一片橘林。橘树上结了青涩的橘，大的小的，躲在浓密的橘叶后。一阵微风吹过，飘来淡淡的橘香。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片橘林。

20多年前，我成为一所职业中专初中部的老师，班上学生大多来自周边村庄。那时候家家户户种橘子，每年秋天卖橘子是他们的主要收入之一，上中学的孩子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

班上的小丁沉默瘦小，总是独来独往。10月的一天，小丁没来上学，我在班上询问情况，大家猜测他可能在帮家里摘橘子。那时通信不如现在便捷，我无法及时联系家长，只能焦灼地盼着小丁早点返校。

一连3天小丁都没来上课，第三天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按着学生的指引去小丁家家访。

弯曲不平的乡村小路，我骑了大约半小时，终天找到了小丁家。低矮简陋的两间平房掩映在茂密的橘林中，屋前有位老奶奶忙着生火做饭。老人听闻我来了，连忙招呼我坐下歇歇。

交谈后得知她是小丁的奶奶，原来小丁父亲早逝，家里只剩下年迈的奶奶和体弱多病的母亲与小丁一起生活。小丁奶奶带着歉意告诉我，小丁没去上学是在家摘橘子，“橘子熟了，家里请不起帮手，靠他妈妈一人起早贪黑摘了一星期只摘了不到一半”。小丁不忍妈妈一人劳累，加上橘子再不摘就烂了。无奈之下，小丁只好留在家里帮忙。

听完后，我心里五味杂陈，提议到地里看看。走过杂草丛生的小路，我们来到橘林。一人多高的橘树，树下放着几个簸箕和箩筐，里面盛满了橘子。

在一棵橘树的树杈间，我看到了小丁。瘦小的他穿着一件肥大、褪色的蓝外套，脚穿一双破胶鞋，两脚叉开站在树杈上，双手快速地采摘橘子。不远处，一个小个子妇女弯着腰，吃力地拖动着箩筐。望着这对在田间劳作的瘦弱母子，我的眼睛湿润了。

回家后，小丁忙碌的身影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天，我向学生讲述昨天家访的情景，看得出他们跟我一样揪心。当我提议周六上午帮小丁家摘橘子时，大家积极响应。这些孩子是农忙时家里的主力，能熟练摘橘子，也深知摘橘子的不易。

周六一早，50多个学生自备工具钳，准时来到小丁家集合。看到大家浩浩荡荡的阵势，小丁和家人十分震惊。几十个孩子二话不说，拿着工具熟练地爬上树头，剪的剪，收的收。小丁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小丁妈妈和奶奶则忙着给孩子们倒水递椅子。

下午一点多，大家将小丁家的橘子全部摘完，并将橘子运送到小丁家门前的场院里，堆成了两座小金山。临别时，小丁妈妈用她那双粗糙的手拉着我，眼中噙着泪，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满头大汗的学生，我说：“今天，我们在小丁家里上了一节劳动课，也上了一节品德课，相信这节特殊的课会让你们印象深刻。”学生们点点头，汗珠闪耀着光，一如眼睛那么清澈。

周一清晨，我走进办公室，闻到浓郁的橘香。办公桌上赫然摆着两根粗壮的新鲜橘枝，墨绿的枝叶间掩映着十几个饱满的橘子。橘枝旁有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师，谢谢您！

20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着这份特别的礼物。每年橘子飘香时，我就想起阳光下那忙碌的身影。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宜昌市伍家岗区实验小学）

《中国教师报》2020年11月25日第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