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孩子一起预约美好

巴西作家保罗·戈埃罗说：“当我真心在追寻着我的梦想时，每一天都是缤纷的。”做一名小学教师，是我儿时的梦想。从教20年，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能体验到陪伴他们走向美好的快乐。

呵护儿童梦想的种子

去年寒露之前，校园里的桂花便开了。在桂花飘香的日子，20多个大学生到学校来给小朋友上课，非常受欢迎。活动结束后，我们准备在校园里合影留念。

拍照的时候热闹极了，小家伙们都来抢镜，像过大年似的，别提有多开心了。这时候，我发现班上平时调皮可爱的小诺闷闷不乐地站在一旁，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调皮鬼！记得2016年8月，校园里到处都是香香的桂花。孩子们蹲在地上一瓣一瓣捡起来，像宝贝一样放在自己的文具盒里。他们说，要把这些美丽的花瓣带回家送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邻居家的小伙伴。从桂子花飘落的那一刻，无须老师说教，孩子们便把爱和分享带回了家。

那时，小诺看到满园的桂子花树，趁着老师不注意悄悄爬了上去，却怎么也下不来了。后来，在两个保安爷爷的帮助下他才顺利下来。问他为什么爬桂花树，他说奶奶生病了，想摘一束桂花送给奶奶，希望奶奶早日康复。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家伙。

他在学校最顽皮，老师们都认识他。有时老师们故意问他：小诺，你最喜欢哪个老师？他总是毫不犹豫地说喜欢我。因为我很少批评他，总夸他字写得好。他有心事也喜欢跟我讲。现在，看着他这可怜样儿，我走到他身边轻轻问：“小诺，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摇头。“小伙伴欺负你了？”摇头。“老师批评你了？”摇头。“老师昨天学习培训去了，想我了？”还是摇头。突然，他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好伤心呢。

后来，在我的耐心询问下，他总算说出了自己的伤心事：我没有种子，其他小朋友都有。我不解地问：“什么种子？”他说：“是种在地里会发芽长成大树的种子，那些大学生哥哥姐姐没有给我，我想要……”原来如此啊，我连忙安慰他，老师会给他想办法。听了小诺的想法，哥哥姐姐们连忙拿出棒棒糖和一盒种子递到小诺手中，说：“别哭了，我们以后还会再来的，希望你做一粒了不起的种子，拥有自己的梦想，长成参天大树！”

大人永远不会理解孩子为什么会为一粒种子而哭泣。但此时，在孩子的世界里，种子就是他全部的梦想。校园应该是孩子梦开始的地方，教师要让自己拥有一颗童心，努力成为那个守护孩子梦想的人。

梧桐树下的约定

2016年夏天，我到一所小学负责班主任工作。这所学校规模不大，只有4个班级，200多个学生，而且大部分是留守儿童或进城务工家庭的孩子。他们身上有儿童的纯真，也有不同于城里孩子的调皮。

校园里有许多高大的梧桐树，也有许多年代久远的桂花树。每当阳光灿烂的日子，孩子们特别喜欢在树下做游戏、捡落叶。

在一群奔跑的孩子中，小进永远是叫声最大、捡树叶最多的那一个。他说，他喜欢树叶，喜欢奔跑。

翌日，小进的班主任吴老师急急忙忙来到我办公室，忐忑地对我说：“左老师，我知道您对小进一直很关心。但是，最近小进身上发生了一件让我特别焦虑的事。”原来，班上所有学生都订了牛奶，小进因为家庭困难，父母长期在外打工，爷爷奶奶没有经济能力给他订牛奶。课间，同学们喝牛奶时，他就抢着喝；中午，同学们都睡着了，他就悄悄把同学的牛奶放进自己的书包；下午的时候，他会在垃圾桶里捡起同学们喝过的牛奶舔上几口……时间久了，同学们都害怕与他同桌，课间也没有同学愿意邀请他到梧桐树下捡落叶了。

吴老师多次找他谈话、批评都没有用，她感到深深的忧虑，又不知道如何才能改变小进的状态，无奈之下找到了我。听完吴老师的讲述，我安慰她：“吴老师，事情或许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贪吃、贪玩是孩子的天性，我来找小进聊聊。”

已是深秋，落叶一地，我轻轻地拾起一片树叶等待小进的到来。“左老师，您有事找我吗？”小进蹦蹦跳跳来了。“嗯，听说你最近表现不错，左老师想邀请你一起捡树叶。”我将手上的梧桐树叶送给他，他开心极了。“想天天和老师一起捡树叶吗？”“想。”“那老师今天在梧桐树下和你有个美丽的约定。”我把他拉入怀里，柔声地和他聊起吴老师提到的“牛奶事件”，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孩子喜欢好吃的食物是正常的，老师也喜欢喝牛奶。如果你能够做到三天不拿、不舔别人的牛奶，你就到梧桐树下来找我，我把我的牛奶送给你。”他点点头答应了。

连续三天，我一直向吴老师打听小进在班上的情况。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终于，在梧桐树下，我如约等来了小进。他雀跃而来，兴奋地奔向我：“左老师，我真的没有再拿别人的牛奶喝了！每次，看到别人喝牛奶，我就多舔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多咽几次口水就没事啦！左老师，你觉得我是好孩子吗？”我笑眯眯地对他说：“你呀，真是太了不起啦，是个说话算话顶天立地的小小男子汉！老师这盒牛奶送给你了。”他拿过牛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我拥他入怀，轻轻跟他说：“如果你还能坚持一个星期不拿别人的牛奶，左老师的牛奶全送给你喝，能做到吗？”“能，我一定做到！我想做个男子汉！”梧桐树叶很美，他稚气又响亮的童声是那样清脆、悦耳。童声和飞舞的树叶就像音乐遇见了舞蹈精灵般，那样曼妙、轻盈、欢乐。

一个星期后，我们又如约在梧桐树下见面，他做到了，我也履行了诺言。一片树叶、一盒牛奶、两次对话，教育需要信任，信任让我和小进拥有了这个秋天最美的约定。

给孩子撑起一把遮雨的伞

那一天是全校学生体检、打预防针的日子。原本一切顺利，快要结束时，有个长得特别壮实的小家伙害怕极了，哭得好伤心。没有办法，老师给孩子爸爸打电话，让他在电话那头做思想工作。

小家伙还是害怕，哭得愈发伤心了。同学们在旁边偷笑，有的还说：“胆小鬼，这么大个儿还怕打针，羞羞脸。”老师也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在操场上巡查的我，正好看到这一幕。我轻轻地走过去，蹲下身子拉过小家伙胖乎乎的手说：“你知道吗，左老师小时候也很害怕打针，比你还要害怕呢！害怕打针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不过老师有个很好的办法可以让打针不那么痛。”小家伙停止了哭泣，好奇地问：“是什么好法子呢？”我笑着对他说：“这个办法很简单，需要你和老师配合，你愿意吗？”他小声说：“我愿意。”于是，我牵着他肉肉的小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左老师抱着你，打针就不会那么痛了，想试试吗？”“想。”厚厚的嘴唇发出了小蚊子一样的声音。坐在我腿上的他，真沉吶！看到小针头，小胖手仍然往回缩，我连忙拿出手机对他说：“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用树叶拼出了许多好看的图片。你瞧，颜色鲜艳多好看啊。下次，老师也和你一起去试试吧？”还没等他回答，针也顺利打完了。“疼吗？”“好像不怎么疼。”“嗯，任何事情一定要试试才知道，不要轻易被困难吓倒，要做个勇敢的男子汉。”“嗯嗯，谢谢老师，我以后打针一定不哭了。”送他回班级，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也羞涩地笑了。

孩子的生活中，有时会是晴天，有时会是雨天。遇到晴天，我们就带着他一起欣赏美丽的花朵、迷人的风景，遇到“雨天”，我们就帮孩子撑撑伞，告诉他们“避雨”的方法。如果我们对孩子有足够的理解和尊重，并热心地帮助他们解决困难，他们的童年会收获更多的自信、快乐与美好。

愿每一个遇到“雨天”的孩子，都能够遇到一双可以牵着他们小手走过幸福童年的大手。

给调皮鬼穿上“好孩子”外衣

正，一个坐在班级最后面的那个男生。在被遗忘的角落里，他衣着邋遢，不认真听讲、不完成作业是常态。实在无聊了，他会在课堂上搞搞恶作剧。有时候是突然一声尖叫，有时候是扯小女孩的辫子，有时候会在走廊里爬来爬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正的父亲多次找老师沟通、行动，但没有获得理想的效果。万般无奈之下，正的父亲找到了我这个“大班主任”，请求我的帮助。我说：“请您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没有改善，我主动帮您申请转学手续。”正的父亲半信半疑答应了。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等候在校门口。终于，正背着书包来了。我笑盈盈地走过去，接过他肩上沉甸甸的书包，对他说：“正，早上好！老师在这等你好久了。”他疑惑地问我：“您为什么等我呀？”我微笑着告诉他：“因为你是好孩子，我想和你交朋友，你愿意吗？”他连忙点头说，我愿意。我牵着他的小手走进办公室，把他搂在怀里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想交你这个好朋友吗？因为我知道你晚上放学回家写完作业，经常帮助爸爸妈妈照顾小弟弟，对吗？”“嗯，您怎么知道？老师，你是女神仙吗？”“老师不是神仙，老师因为特别喜欢你，所以很关心你，是你爸爸告诉我的。老师这里有一根棒棒糖和一本书，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等到晨会的时候，当着所有同学的面送给你，告诉他们我交到了你这个好朋友。”他非常开心，我对他说：“既然咱俩是好朋友了，以后我有困难需要你帮忙，你愿意帮吗？”“愿意！”“我说的话，你愿意听吗？”“非常愿意！”为了见证我们的友谊，我和他玩起了拉钩游戏，共同约定说话算话，不遵守诺言就是小狗狗。

晨会时间到了，我跟全校的孩子们问早安，并高兴地与他们分享：“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老师交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正同学，你们知道老师为什么会交上这个好朋友吗？”一会儿，校园里举起了上百双小手，就像一片小森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他看到纸屑主动捡”“他看到同学摔倒了主动扶”“他很有礼貌”“他上课认真听讲”……一下子，孩子们说出了他的许多优点。就连平时躲他远远的同班同学，也一下子说出了他的许多优点。

我看了看正，他乐开了花。看着他那么开心，我无比欣慰：“同学们，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优点就是正身上的优点，这也是老师想与正交朋友非常重要的原因。希望每一个小朋友都向正同学学习，以后也与老师交好朋友好吗？”在同学们的掌声和羡慕的眼神中，正接受了我送给他的礼物：一根棒棒糖，一本好孩子图书。我把话筒递给他，他信心满满地说：“谢谢老师，我一定做个好孩子！”

交上正这个好朋友后，我经常到班上看他。有时看他写字，有时看他上课。他的座位已经从最后一排换到了第二排，看到他上课高高举起的小手和自信满满的笑脸，我无比欣慰。后来，他父亲再也不提转学的事了。

一天傍晚，我走在回家的林荫道上。正背着书包坐在爸爸的电动车上，满满的惊喜和激动：“嗨，左老师，我是你的好朋友正！您好！”我也看到了他，用夸张的手势与他打招呼：“嗨，我的朋友正，很高兴遇到你哦！你最近越来越棒了哦！”夕阳的余晖洒在树林里，洒在正的脸上，走完一段路，再回首蓦然发现，正的头一直扭向我行走的方向，脸上依然是那熟悉又灿烂的微笑。

顿时，我被一种幸福笼罩，我知道，我在正的心中有着怎样的位置。我永远忘不了，夕阳西下，正将头扭向我，一直望我的眼神和那满脸幸福的微笑。如果哪天你也遇到了这样一个看似调皮的男孩，亲爱的老师，也请你给他穿上一件好孩子的外衣吧！因为，我们的孩子原本就是孩子，而且是一个好孩子。

作为一名工作多年的一线教师，我从一个起初只关注课本、关注知识的“菜鸟”，到如今开始思考儿童，思考“人本”，思考怎样与学生相处，怎样让孩子更快乐，从单纯地为梦想出发，到如今不同的行走姿态、研究领域，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关注儿童，并发掘他们更多的可能性。

有人说，做老师苦，做班主任更苦。可我想说：拥有梦想，用心行走与思考，与学生真真切切地来一场“热恋”，这样的老师，何苦之有？一切的苦，皆因为心。心里装着暖，世界便也是暖；心里装着爱与善良，世界便也是爱与善良。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武汉市光谷第五小学）

《中国教师报》2018年03月21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