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初恋”、艺多不压人

收到中国教育新闻网的邀约，让我写篇关于阅读的故事。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几个话题：曾经为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傅天琳老师的新书《斑斑加油》和胡发云老师的《迷冬》写过读后感，幸运的是收到两位老师的回信并给予好评；也曾写过《著名旅美学者刘禾的读书故事》并发表在《山东大学校报》……4月23日世界读书日来临之际，我还是决定专门写一篇文章。

从牛倌到大学生

读书是我的“初恋”，而且一直迷恋至今，这份情恐怕要“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1970年初，我高中毕业后回乡当了牛倌，与牛马一起咀嚼“马无夜草不肥”的寒夜，借着马灯送走壮志未酬的蹉跎岁月，憧憬着、期盼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在牛棚的夜晚读书，难免遭遇异味和蚊虫叮咬，一旦静下心来、沉浸其中，就感觉宇宙之大、天地之宽，和保尔·柯察金的名言“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两年时间，我读完了初高中《语文》《毛选》四卷和《聊斋志异》《红楼梦》《醒世恒言》以及几本诗词。

腹有诗书气自华，心怀日月量自宽。读书为我打开一扇窗，看到另一个世界，了解到诗人和文学家的家国情怀；读书让牛棚不再狭小，让冬夜不再寒冷，让蚊虫叮咬化作对信念的磨砺，让风雨路程架起彩虹，让崎岖山路充满光明，也让一个农村少年拥有帆船般的梦。身处贫寒而怀济世之心，面临逆境而拥鸿鹄之志。书就像那盏难以忘怀的马灯，照亮牛棚、照亮山村、照亮山外的世界，我借着灯光默默修行、滋润青春年华，丰富阅历人生。“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51年前，凭借“你是如何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入学答卷，我获得县革命委员会一致好评，并有幸被推荐到山东大学外语系，从此改变了我的命运和人生。我是被贫下中农推荐上大学的，也是被牛马“推荐”到大学读书的，更离不开上下求索的牛劲和知恩图报的初心。

从留学生到外交官

1978年9月，我作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国家公派留学生到英国读书。飞机降落在伦敦希斯罗机场的瞬间，我看到的是高速路、立交桥和一座座古色古香的欧式建筑，内心油然而生的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壮志情怀。在英国大学读书，没有课本也没有教科书，只有一本本厚厚的语言学和文学原版新书，啃起来特别费劲，啃上几遍就觉得越啃越有味，不仅观念超前、意识超前，语言文字也紧跟时代，这样的书在国内是读不到的。原版书价格不菲，留学生每月10元钱（3.08英镑）的零花钱让人望尘莫及。买不起新书，只有到二手书店里购买折价书，若想在成千上万本二手书中找到自己的最爱，翻书、选书成为一种能力，我们买书的范围不断扩大。经常光顾的书店老板既惊讶又好奇，也有些欣赏和敬佩，因为都是爱书人、读书人，心中都有光。他总是新进一些我们感兴趣的书，如有特殊要求，留张纸条，他会尽可能满足。每逢周末进“新书”，等候在门口的都是我们这些中国留学生，书店老板边从车上取下书袋边微笑着说，今天有你们要的好东西，顿时我们的眼睛亮了，顾不上回答，便在打开的书袋上翻看、争抢，平日里大家从未因生活琐事红过脸，有时却因一本好书挣得脸红，因为一本好书就是几夜好梦。

三年下来，除了学校发的新书，我买了三大纸箱二手书。学成回国时，我特意申请乘火车绕道欧洲和前苏联回国，以便把四大箱子的书籍运回。这些书，对一个教书匠而言，那就是底气、就是财富，就是精神食粮。熟练掌握另一种语言文化，就拥有了另一颗灵魂。通过阅读大量的英文原版文学和语言学名著，丰富了对英国和欧洲历史文化的了解，加深对农耕文明、游牧文明和海洋文明的认识。后来到驻外使领馆工作，阅读英文报刊书籍和收看新闻成为一种习惯，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家国的界限在不断外延，地球村的概念越来越清晰。开口被认出纯正的牛津音或RP（Received Pronunciation）,自然具有语言文化的认同感，换位思考、和而不同、亲诚惠容，拉近了相互间的距离，在复杂多变的外交环境中可以更好地释疑解惑、化解矛盾，推动政治互信、贸易往来和人文交流，为中国教育外交作出了不可或缺的奉献。回顾自己的一生，从牛倌到外交官，有偶然也有必然，偶然是机遇，必然是平日里多读书、读好书，与故人对话、与诗人对话、与洋人对话，持之以恒，总有斩获。与此同时还翻译出版《电视的真相》和几本诗集。

从外交官到执行主编

2013年4月，退休之后我应邀担任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国际教育交流》杂志执行主编。杂志是一张名片，优点缺点都印在上面，读者通过杂志看世界，编者通过杂志看自我，优点不必夸，过错是抹不掉的永远的痛。为了创办好国际教育交流刊物，我除了加强政治理论学习、不断提高自身素质修养外，还要跟上时代、创新编辑理念，增强读者意识、精品意识以及栏目、策划和版面意识。面对众多的国内外来稿和中外教育外事方面精英受众，选稿、校稿、改稿是对编辑能力的挑战，须把好政治关、数据关（精准、最新）、文字关（删繁就简）、抄袭关（不能做三道贩子）、引用关（引用主流媒体），需要在自媒体、融媒体及各类新闻充斥的年代，及时并最大范围阅读各类报刊文章和书籍，最优化地提取所需要的信息。这有点像大海捞针，戴着镣铐跳舞，足见功夫、不容马虎。同时把有用的数据、文字、出处等进行整理归类，有时也需要进一步翻阅资料和验证其时效性、准确性，甚至需要反复思考，将恰当的文字放到恰当的位置。如果说作者是运动员，编辑就是裁判员，除了熟悉运动技巧还要熟悉运动规则，也有点像厨师，须把佐料、调料和预加工好的食材分门别类摆放好。若想炒出特色菜就要平时多钻研、提前备好料；若想有回头客，就要有特色、有秘诀、有绝招。

从牛倌到外交官，再从外交官到执行主编，看似没有关联，实际上有一条主线贯穿始终，那就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读书、读英文书、读各类期刊文章，译书、写书、发表诗文和学术文章，这也是一个学习、思辨、创新、应用的过程，春华秋实，“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鸟儿已经飞过”。

2023年4月14日于北京杏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