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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雨

发布时间:2025-04-01 作者:黎 杰 来源:中国教师报

天低雾薄。

雾是雨,微微雨、毛毛雨。毛毛雨披在斜坡道上的柏树枝上,细纱似的透。柏树叶尖若针,刺破雾;雾散了、落了,凝成珠,掉入草丛,倏而不见。雨雾味涩、味酸,还潮润、黏糊,如泪一般。

三年了,母亲坟头已旧,杂草蓬乱。跪在坟前,我撕下一纸青幡,默默挂在母亲坟头。青幡低垂,在细雨中一声不响。“叽叽喳喳”,耳边有麻雀的叫声,麻雀在旁边竹枝上躲雨。宋代诗人吴文英描述:“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当前意境,正与诗意暗合。

老屋是小青瓦房,屋前无柳也无莺,麻雀却不少,随处可见。两只麻雀在竹枝上挤挨着,陌生地注视着我们,一只麻雀抖了抖翅,另一只也跟着抖。

昨晚又梦到母亲,我猜母亲想我了。母亲如果托梦于我,第二天我必会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面对挂在墙上的母亲遗像发一会儿呆,静静地与母亲待一会儿。

清明节前回乡祭祖是老家习俗,在我印象中,每年的清明都有雨。

清明雨随风潜入夜,很细、很微。雨挂在母亲坟头的草尖上,那清澈的样子有些像母亲年轻时的眼睛。母亲如果知道我们回来祭奠她定会开心,这似乎与杜牧诗中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悲怆有些许出入。

祭奠完毕,我走进尘封已久的老屋。锁锈屋朽,老屋已破败得不成样子。屋内有一股浓浓的霉腐味,屋顶漏雨、蔑壁漏风、地面潮湿。记得杨万里有一句诗:“细雨千丝不成点,如何也解滴檐声。”是啊,雨细如丝,轻柔地抚摸过岁月的屋檐,而潮湿的记忆无处不在。

青石板地坝上,青苔把地坝分成块状,踩上去滑滑的。院坝外那棵老杏树似乎又矮小了,孤独地弯了腰,树干黝黑,嫩叶稀疏,雨落花凋,落花成泥。“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这诗句描写的似乎就是这种怅惘。

村子里人少,邻居见湾里停有车,便知道我回来了。邻居年过半百,来与我打过招呼后,就牵着孙子离开了。小孩子回头看我的眼光有些陌生,我看他却很熟悉——孩子像极了他爷爷,也像极了他父亲。我叫不出小孩的名字,但我根据他的相貌就能推断出他是谁家的孩子。

高速公路从麦地里横穿而过,将村子一分为二,我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老家。母亲去世后,我们家的责任地被收回,我站在曾经的责任地边思绪万千。

桐子花开了,粉白粉白的。一阵风吹过,桐子花纷纷坠落,落进麦地,又飘向旁边干涸的小溪。桐子花落,倒春寒至,这与宋代赵处澹的诗意并无二致:“竹绕清渠长嫩蒲,数声村角晚吹梧。山家最怕清明雨,打落残花一片无。”

油菜花给麦地镶嵌了一道金边,清明雨落在油菜花上,亮晃晃的。春深了,“乱花渐欲迷人眼”。地里长满芨芨草,也长满婆婆丁,折耳根的叶又青又碧,我还看到了荠菜——这些春天的“宠物”,占据了我这些日子的目光。

蹲下来掏几把野菜,我想起了母亲的味道。每逢清明节,母亲都会用最干净的“天水”揉和糯米,然后混着艾草做青团给我们吃。如今,母亲不在了,吃青团只能去超市买。

我驾驶车子绕上高速公路,道旁晚樱花还在开,微雨未停,“山色空濛雨亦奇”。

户外,满眼都是春光。

(作者单位系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教师培训中心)

《中国教师报》2025年04月02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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