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教学呼唤批判性思维

批判性思维的重要性不止于教育层面

2016年9月，《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正式出台，从此中国教育进入了“核心素养”时代。在六大核心素养、十八个要点中，对科学精神、理性思维、批判质疑、勇于探究进行了诠释，并提出了明确要求。

科学精神主要是学生在学习、理解、运用科学知识和技能等方面所形成的价值标准、思维方式和行为表现。具体包括理性思维、批判质疑、勇于探究等基本观点。

理性思维的重点是崇尚真知，能理解和掌握基本的科学原理和方法；尊重事实和证据，有实证意识和严谨的认知态度；逻辑清晰，能运用科学的思维方式认识事物、解决问题、指导行为等。

批判质疑的重点是，具有问题意识；能独立思考、独立判断；思维缜密，能多角度、辩证地分析问题，作出选择和决定等。

勇于探究的重点是，具有好奇心和想象力；能不畏困难，有坚持不懈的探索精神；能大胆尝试，积极寻求有效解决问题的方法等。

批判性思维是一种理性思维，批判、质疑、比较、创新是它的基本特征，保持好奇心、大胆尝试、不懈探索、追求真相是它的品质要求。因此，在《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中虽然没有出现批判性思维这个词，但批判性思维的本质却尽在其中。

2016年6月，中国教育创新研究院和世界教育创新峰会（WISE）共同发布《面向未来：21世纪核心素养教育的全球经验》报告，并引起广泛关注。

报告对各种素养在不同国际组织和经济体中的分布状况进行分析发现：批判性思维被列为21世纪公民的七大核心素养之一，并受到各国际组织和经济体高度重视（见下图）。

不管从世界层面还是国家层面，不管是从人类生存发展层面还是国家民族复兴层面，都对批判性思维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它很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批判性思维为何那么重要？

首先，批判性思维是我们日常生活的需要。

当前，我们身处一个信息过载、信息泛滥、虚假比真实还“繁荣”的互联网时代，铺天盖地的信息逼迫我们的大脑对于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要不停地作出判断和选择。一个具有良好批判性思维能力的人，会在相关证据的基础上接受或拒绝某种思想或观点。相反，一个不具备良好批判性思维能力的人，可能不会有效甄别信息的真假，缺少独立的思考和判断，很容易作出错误的选择和判断，盲从、盲信、随大流，最终必然导致许多荒唐的行为和后果。

2011年3月，日本发生9级地震，因“碘盐能预防核辐射”的传言，我国出现抢盐苗头，随着网络信息的扩展传播，数天之内，抢盐风潮席卷大江南北……这就是缺乏批判性思维的现实影响。

其次，批判性思维是创新的动力和源泉。批判性思维对于创新的支撑作用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批判性思维精神可以产生创新内驱力，促使创新活动的发生，保障创新活动继续发展直至取得创新成果。批判性思维技能帮助主体疏通思维渠道、拓展思维空间、提供思维方法及其检验标准和方法，从而提高主体思维的效率，进而作出明智的决策。

再次，批判性思维是理性和民主社会的基础。美国批判性思维领域领军人物彼得·范西昂撰写的《批判性思维：它是什么，为何重要》一文指出：批判性思维即便不是一个理性和民主社会的本质，也是其基础。

如果人们放弃批判性思维，想象一下，有这样一群公民，他们不关心事实，不愿权衡利弊，或者即使有这个动力，也没有这个脑力去做；想象一下，你自己、你的朋友和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这样的法官手中，他们凭偏见和陈规支配决定，他们不审查证据，对理性探究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如何进行评估或推理……我们有理由推断，这样一个社会将会是一个非理性、非民主的社会。

总之，批判性思维不仅对我们的日常生活、学习和工作具有重要影响，它还是人类个体解放思想的工具，也是人类走向民主和文明社会的途径。

如何定义批判性思维

批判性思维是一种“再”思维。批判性思维是对他人或自己思维进行“复盘”的过程，对最初的思维进行考量、评估和替代。古人云，三思而后行，其中，“二思”“三思”属于批判性思维，而“一思”则不是批判性思维。目前，许多人将批判性思维进行泛化，好像只要是理性思维或逻辑思维就是批判性思维，那就将它的概念完全泛化了。

比如，有政府领导请各部门负责人解放思想，谈一谈如何惩治腐败？我认为解放思想这一过程不属于批判性思维，而应该属于开放性、创造性思维过程。根据这一思维方式产生若干解决方案，这个时候领导请大家思考：在所有A、B、C、D、E等5个方案中，哪些方案不可行，为什么？哪些方案可行，为什么？在这些可行的方案中，哪个方案最好，为什么？最好的方案要取得最好的效果，还需要什么条件？诸如此类，这样的过程才是批判性思维过程。

批判性思维是一种理性思维。理性思维简单说就是讲逻辑的思维，这里的“逻辑”指的是形式逻辑，而不是辩证逻辑。

批判性思维仅仅是一种思维工具。美国有专家指出，批判性思维是一种理性思维工具，它的作用在于能有效提升我们“信什么或不信什么”的判断能力，可能会影响我们的行动选择，但绝不会决定我们的行动选择。同时，批判性思维既然是一种工具，就像一把斧头、一把菜刀或一枚核弹，具有特定的工具性功能，在一种特定的环境和条件下完成一项特定的任务。

批判性思维的内核是论证。目前，许多专家一致公认批判性思维有两个维度，一是批判性思维精神，也就是批判性思维品质，包括不懈质疑、包容异见、不懈担当等。另一个是批判性思维技能，包括理解、分析、判断、推理、评估、描述等。批判性思维技能的综合运用就是论证，所以说论证是批判性思维的核心。

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强弱与个人的道德品质无必然联系。许多人认为，一个批判性思维能力强的人，其道德品质水平也一定会高，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功夫高手，个人功夫虽好，但道德水准就一定高吗？显然，没有必然联系。

批判性思维是一种建设性积极思维。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会不自觉地望文生义来认知问题，这种做法常常是很片面的。许多人看到批判性思维这个词，可能会联想到这些词——权威、错误、批评、否定、苛责、武断、整改等。然而恰恰相反，与批判性思维紧密联系的词通常是——公正、平等、包容、质疑、审慎、肯定、反思、创新等。所以，批判性思维是一种积极的建设性思维，不管是对个人还是对社会都有很重要的意义。

将批判性思维融于学科教学

批判性思维与学科教学究竟是什么关系？

打个比方，一个木匠要制作一件家具，在制作过程中他会用到多种工具，例如，需要锯子锯、需要刨子刨、需要凿子凿、需要锤子锤等。家具做好了，我们的收获至少有两个方面，其一是获得了家具，其二是训练和提升了使用工具的能力。同样，如果把学科教学过程比作一个家具制作过程，那么批判性思维就是其中的一种工具而已，批判性思维的训练过程也就是这个工具的应用过程。一节课结束了，学生不仅收获了学科知识，同时批判性思维能力也得到了训练和提高。

那么，批判性思维与学科教学该如何结合？

基于日常教学实践的探索和思考，我认为，批判性思维与学科教学相结合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基于学科教学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培养模式，二是基于批判性思维能力培养的学科教学模式。

前者的重心在于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而学科特色并不明显，通常是跨学科或多学科知识的综合交叉运用，对授课教师的综合能力要求较高；后者的重心在于学科知识和能力目标的达成，批判性思维作为一种思维工具具体应用到其中某个点或某个过程。这种课堂模式对授课教师要求相对较低，经过一定批判性思维培训的学科教师通常都能胜任。

许多教师关注的一个重点是，如何通过改进教学方式，促进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呢？

从理论上分析，培养学生批判性思维能力的有效途径之一是增加批判性思维工具的运用时间，但同时，批判性思维“侵占”课堂时间的多少往往会影响学科目标的达成情况。

这看上去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最近，随着STEAM（科学、技术、工程、艺术、数学）教学理念的提出和发展，人们似乎看到了希望。STEAM教学已经逐步上升为一种通用的教学理念，一种立足实际问题解决的跨章节、跨学科的新型学习模式。这个过程强调合作交流、开放包容、质疑探究、实证求真。

我认为，基于STEAM教学理念的课堂应该是批判性思维与学科教学相结合的有效方式，但这方面可参考的研究成果甚少，还需要我们继续探索验证。

虽然批判性思维教育非常重要，但在当下的推进过程中仍存在种种困难。

尽管《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中对批判性思维能力提出了明确要求，但在政策方面还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目前，在全国范围内，推进批判性思维教育的工作还刚刚开始。

当前，批判性思维教育的研究主要停留在理论方面，缺少实证研究，特别是在中小学教育教学实践中的实证研究。

而且，研究批判性思维教育的专家、教授往往不太熟悉真正的中小学教育，而熟悉中小学教育的教师对批判性思维了解又不够。所以，培养一支既懂批判性思维又懂中小学教育的复合型教师队伍，是走出批判性思维教育困境的有效途径之一，也应该是当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作者单位系山东潍坊（上海）新纪元学校]

《中国教师报》2017年11月15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