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几年后,我开始被迫面对职称问题。为什么说“被迫”呢?因为我本没有在职称上有特别多的追求,也没有想过何时要评职称,当身边同事一个个开始为职称忙活起来,职称问题就生硬地嵌入到我的生活中——不得不心动,不得不动心,不得不开始焦虑。站在讲台上时,不再是仅仅带着学生遨游知识海洋,不由自主地掺杂了对考试成绩的期待;带学生参加学校文娱活动时,不再是简单地让学生得到放松和快乐,慢慢开始考虑要在比赛中拿到怎样的名次……如此,职称也就很快打破了我已经习以为常的教育生活,成为撩动稳定情绪的沙丁鱼。现在想来,一个人之所以会对某种事物产生向往,并让自己变得焦躁不安,大多数时候并不在于事物本身,而是周围人的裹挟或者带动。
幸运的是,当我对照职称评审文件梳理工作以来的“成果”时,发现自己竟然收获颇丰,职称晋升需要的优质课比赛证书、教学质量奖励证书等一应俱全。于是,我带着满满的自负第一次参加了中级职称评审,出乎意料——我落选了。看着那些证件比我少的人顺利评上职称,一种被不公平对待的情绪困扰着我。时间慢慢磨灭了愤懑,然后就开始期待第二年的评审,然后又一次落选。第三次申报,依然落选。直到第四年,学校换了一位分管职称申报的副校长,经验丰富的他帮我分析了原因——我的任教学科与教师资格证不匹配。简单地说,我这个历史教育专业毕业的人,不能任教初中数学学科,因为这两个学科分属于大文科与大理科(这是当年的规定,现在已没有此类限制)。当我听到这个原因时,心情差到了极点,远比职称评审落选要痛苦得多。
虽然在这位校长的指导下,我把带有学科标识的证件从申报材料中拿出来,再次申报时顺利通过了职称评审,但现实的困扰和对未来的担忧让我感受到了人生的暗淡,并陷入一种悲愤的逻辑中:我的职业生涯没有未来,悲观情绪占据了内心所有空间。这种情绪主导下的教学工作就是烦躁、倦怠,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是无用之功。
周末回老家,帮父母漫灌翻过的菜畦,水管里的水喷涌而出,在阳光下灿烂生辉。我半眯着眼,看着水流缓缓绕过突兀出来的土块,包围、浸湿、瓦解,原本坚挺的硕大土块在水的包围下慢慢坍塌并迅速与水融为一体。我豁然明白,在遇到生活中的死结时,先绕过去再寻找出路才是最理想的选择。我重新续写了自己的逻辑:改教数学的愿望无法实现——暂时绕过职称这个人生块垒——用写作带来的成就感消融职称问题的遗留情绪——在表达经验、解释教育中获得超越具体利益的幸福感——为学生和自己的真实成长而欣慰。当一个人不再纠缠于具体、无法改变的问题时,才有可能找到新的方向和路径,而绕过去无疑是突破块垒的最好选择。
这段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暗淡时刻来临时,我们能够去做的应该是接纳、寻变、消融和敞开。接纳是寻变的基础,只有接纳了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才不会自我折磨。只有放弃了执念,才有可能寻找新的着陆点、幸福点与人生的拐点。而人一旦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就会有新的遇见、新的鼓舞和新的可能,然后时间和这些新的境遇就会将曾经的块垒消融,重新回到微波荡漾的水面。而敞开就更容易理解,接纳了、改变了、消融了,心就平静了,视野就开阔了,人生也就敞开了。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教体局)
《中国教师报》2024年01月17日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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