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选择也许并不那么重要

日前在巴黎举行的2024“世界杰出女科学家成就奖”颁奖典礼上，颜宁特别感谢了她的两位老师，一位是高中化学老师关仪，另一位是研究生时的导师施一公。在那样一个庄重的场合提及两位老师，自然是因为她在某个关键时刻获得了老师的帮助。换句话说，没有这两位老师，就没有今天的中国科学院院士颜宁。

山东章丘出生的颜宁，小学和中学都是在北京读的。高中时文理分班，她自己选的是文科，理想是考上北大、当个记者。班主任关仪老师却认为，全年级第一名的学生当然要学理科，硬生生把她从文科班“拉”了回来。后来，颜宁如愿考上了清华生物系，本科毕业后又去了普林斯顿大学，师从施一公教授。

说来也巧，颜宁考大学的那年，我正好是一名高三化学老师。并且，我教的那届学生里，就有颜宁的小学同班同学。那时我住的地方，与颜宁就读的黄村一中（现大兴一中）只有一墙之隔。那时也是班主任的我，碰到颜宁这种情况，基本是不会干涉学生选择的。那么问题来了：假如关仪老师换成了我，颜宁今天会泯然众人吗？

我相信不会的。没有选择理科，自然不会有中科院院士颜宁，但也会有另一个杰出的颜宁。

估计这也会是颜宁的回答。本科做毕业设计时，颜宁和闺蜜李一诺都选择了诺和诺德中国研发中心，跟着导师陈克勤博士（Kevin）搞科研。一年后，陈克勤就断言颜宁是不适合做科研的，而李一诺将来会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现实如何呢？李一诺现在成了“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商界女性”，颜宁反而在科学研究的大道上一路狂飙。颜宁自己也说过，假如现在把她和李一诺的位置互换，她们的工作成绩应该也差不多，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

关仪、施一公和陈克勤，或许代表了三种不同的老师，但这不是本文想讨论的重点。最近一段时间有关高考志愿填报的评论一直很火，借此我也想聊聊这个常说常新的话题。

因为在教育媒体工作，每年高考成绩出来后，我都会接到亲朋好友有关志愿填报的求助电话。隔行如隔山，我能理解朋友的焦急心情，也乐意尽我所能提供帮助。其实我所掌握的信息，在教育部门和高校的网站上都可以找到，我所做的只是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说明而已。

为了落实国务院“高效办成一件事”的决策部署，教育部日前向高考生免费开放“阳光志愿”信息服务系统，可以提供专业介绍、志愿推荐、心理测评、就业去向等个性化指导。省级招生考试机构也免费提供权威的往年录取数据、当年计划数据，甚至还有志愿备选、推荐等功能。今年如要再找相关信息，应该是省事多了。

除非你有上C2的绝对把握，否则在填志愿时，你还是会纠结于大学、城市和专业之间的选择。这就迫使考生和家长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平衡院校、地域、专业以及家庭条件、个人偏好等利弊，尽可能找出“最优解”。其实颜宁的故事告诉我们，选择也许并不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你做了选择之后怎么走。

或许因为就业大环境的影响，这几年“高考志愿规划师”火了起来，有人甚至公开宣称“报错了志愿等于亲手毁了一生”。某些行业间的收入差距过大，也促使家长觉得填志愿也像是走独木桥，甚至愿意花大价钱接受所谓的专业辅导。其实“高考志愿规划师”本身就是一个噱头。且不说现在大学里转专业、进入社会后换工作都已是正常现象，随便看看你的周围：大学里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从事的工作会有千差万别；同一单位的同事，所学的专业也可能五花八门。连最牛“高考志愿规划师”张雪峰本人，大学时学的也是与志愿填报“八竿子打不着”的给排水专业。

其实Z世代的孩子接受信息多元，是能够接受未来挑战的。反而是我们的家长，很是在乎去京沪还是中西部，上985还是211，选热门还是冷门专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地域和学校都会有所进步，专业的冷热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我倒是建议多关注国家产业经济的政策走向，凡是国家人才培养的引导性专业，肯定是符合未来发展需要的。老一辈人服从国家需要“干一行，爱一行”的故事，现在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志愿选择。

对于即将开始的志愿填报，考生和家长大可不必过于焦虑。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校长徐扬生发现，不论中外、男女、老少，普遍会把一件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想得太重要了。子女上大学是如此，上班赚钱是如此，健身锻炼也是如此，不胜枚举。徐扬生建议，把事情的重要性乘以0.7的校正系数，才更接近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上一所好大学、学一个心仪的专业，对一个人来说当然很重要，但中国还有一个成语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于“报错了志愿等于毁了一生”，在我看来不过是“千万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翻版，万万不要当真。

《中国教师报》2024年06月26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