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讲的高考故事,发生在30多年前的安徽农村高中。那时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不到4%(2023年已达60.2%),每一个参加高考的农村孩子,都有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期盼。
这些故事都来自当事人的讲述。这么多年过去了,高考却留给他们终身难忘的印记。我本人健忘得多,说来好笑,那年高考语文有道类似将通讯改写成消息的作文题,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了。“通讯要有一个消息的内核”,倒是影响了我至今。
每年高考结束,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下面便是三位高中校友的高考故事。
第一位陈君是邻班的一个很讨老师喜欢的理科男。据他后来“供述”,数学老师会把计算机房的钥匙偷偷给他,那里有IBM赠送的全校唯一的一台计算机;阅览室老师会把新来的物理刊物给他留着,那个年代教辅类杂志很受大家欢迎。陈君的学习成绩也不错,曾经考过年级第一。
高考前一个月陈君却病了,莫名其妙地头疼。先是做噩梦,然后从耳根到太阳穴不明原因地疼,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这疼来自头的哪个部位。疼得受不了,他就掐自己,好友的胳膊也被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就这样熬了一个月,按惯例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他想回家看看久病的父亲。他和父亲相依为命,母亲已在他高一时去世了。班主任老师过来劝他,既然头疼就不要回家了;几个好友也来劝他,大家相约都不回家了,留在学校安心复习。
陈君是带着老师准备的止痛片到县城参加高考的。考完坐长途车回学校,刚下车就碰到同村拉板车的叔爷,一看到他就说:“考完了?快回家去吧,你大大(爸爸)都过了头七了!”陈君回忆,当时仿佛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惊愕,悲伤,却哭不出声了。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头疼(多少有点唯心了),为什么同桌女生看到他会偷偷抹泪,为什么老师和好友会劝他不回家。
陈君的理想是考北大、学“超导”。他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最后上了一所农科院校。再后来,陈君转行,目前已是国内知名的电力研究专家。高考前老师和同学的关照,成为他念念不忘的美好回忆,也是他一路前行的动力源泉。
第二位许君家在潜山和岳西的交界处,交通十分不便。我们的高中在乡镇上,高中三年他基本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高考那年他才第一次进县城、住招待所。考前一天的下午,大家都去县一中看考场,许君趁机光顾了街边的小人书摊,没想到中途遇到大雨,淋了个落汤鸡,到晚上就高烧39度多了。
班主任赶紧用自行车驮着他去县医院。那时候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听说是高考生,赶紧开药打点滴,但实在没有空余的床位,只能在楼道里凑合着。许君回忆说,当时他烧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挂完了两瓶水,已是清晨6点。体温总算降了下来,天也已经亮了。班主任一夜没有合眼,又把许君送回招待所,吃了早饭就直奔考场。
这多少影响了许君的高考状态。当年是出分数前填报志愿,许君自忖高考没有发挥好,就自作主张报了提前批的军校。没想到他的高考成绩还不错,很多人都为他没有进重点大学而惋惜。进了军校刚一年,许君就已判若两人,原本一米六不到的瘦小子,变成了1.75的帅小伙。再后来,许君从基层部队到领导机关,目前已任某军事院校少将政委。回顾当年高考,许君首先是感激班主任的通宵陪伴,同时也感谢冥冥之中报考了军校。
第三位程君是以乡初中第一名的身份考进高中的。高中虽地处乡镇,却是安庆市名校,来的都是全县各乡初中的尖子生,有的甚至超过了中专线。这位老兄到高中后很不适应,几次考试都倒数,与初中时一直遥遥领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学习的兴趣也一落千丈。最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不仅不好好学习,还成为打架斗殴的“天柱九雄”之一,受到了学校的处分。
但学校领导、老师和同学并没有放弃他。高三下学期程君幡然醒悟,学习生活开始回归正轨,但为时已晚。从初中时代的尖子生沦落为高考的落榜生,程君和家人在村子里都觉得抬不起头来。拒绝了家人让他复读的想法,程君选择了报名参军。在部队里,他不忘高中母校的教导,刻苦训练的同时自学文化课,3年后以全团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军校,终于圆了大学梦。
程君现已转业成为一名人民警察,用他自己的话说,从当年的“校园一霸”转变为如今的扫黑除恶先进个人。尽管曾是一名落榜生,但他从来没有觉得高中母校耽误了自己。相反,他还以自己的故事告诫高中生:年轻时难免犯点错,只要知耻而后勇,一定会走出阴霾。
在这三个高考故事里,他们有的遭遇了家庭变故,有的没有填报好志愿,有的明显是技不如人。高考于他们而言,并非一个高光时刻,甚至可以用黯淡来形容。但他们用行动告诉人们,高考不能决定一切,时刻相信自己,终将成就辉煌。
《中国教师报》2024年07月03日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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