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灯火缓缓隐没,复旦校园款款走进夜海。在深邃的江湾夏夜里却藏着一束温暖的灯光,它来自赵东元院士的办公室。这是本科生普通化学课程前夜,作为课程“掌门”的赵东元正在对第二天的讲义进行最后的斟酌、修改。办公桌的另一端坐着一名年轻人,他既是课程的助教,也是赵东元悉心栽培的博士生。言谈间,赵东元刚刚梳理完一处重难点。
“不过——”赵东元的停顿让助教有点意外,“我们刚才是从成熟的化学工作者角度想问题,觉得很顺畅。但对于大一新生,这样讲还是有点抽象,很难一点就通。”说着,赵东元拿起纸笔开始画晶胞图案,即便是随手草稿,赵东元也画得横平竖直、立体感分明。他接着说:“我们换一种讲法,还是要真正在黑板上动笔画出多个晶胞,圈出这几个原子,学生才会对‘不存在底心立方和底心四方’有直观深刻的印象,才不会死记硬背。”
随着难点逐个攻破,今晚的备课也来到尾声。“备课是很有成就感,很幸福的;教授的天职就是‘创造知识、传授知识’这八个字。”赵东元把手里的橘子掰一半塞给爱徒分享,笑着抖出一个问题,“那你说说,研究生的培养,核心在哪八个字?”
“是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博士生的回答丝毫没有迟疑,这是赵东元最常讲的,也是他言传身教的育人思想。谈话随之转向他们目前研究的课题,赵东元说:“科学精神的关键是创新,创新的步子要迈得再大一些,不要局限于已有的合成方法和见解。创新从哪里来?创新从深刻的理解中来。我们要加深对分子组装过程的理解,从而在实验中精准调控。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更准确地表征,发掘其中隐含的化学原理,把实验现象归纳成逻辑化、系统化的科学。”几句话让年轻的博士生茅塞顿开。眼前的导师既是大胆的开拓者,又是严谨的思辨者,这两种对立的气质却能在赵东元的身上奇妙化合,构成了他人格魅力中科学精神的底色。
翌日清晨,普通化学课堂如约而至。台下满是稚嫩的求知脸庞,台上赵东元深入浅出地串联起一个又一个知识点,像是在演奏一部交响曲。课程讲到了准晶,赵东元说:“由于准晶理论挑战了人们由来已久的常识,所以它曾受到批评甚至嘲讽,但后来我们慢慢认识到它的正确性和重要性,最终相关理论也获得了诺贝尔奖,这说明科学是在大胆质疑和批判中进步的。”
赵东元顿了顿,接着讲道:“这个故事也从侧面让我们思考科学的影响力和话语权的问题。中国也曾有优秀的化学家做出过卓越贡献,却遗憾地无缘诺贝尔奖。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自己的祖国。习近平总书记要求科学工作者‘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我们更要把科学精神培育在祖国大地上,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比如介孔材料研究,起初的介孔材料MCM、SBA、CMK等全是国外机构的名字,我来到复旦之后制备的材料都以‘复旦FDU’命名。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中国名字在国际学术场合嘹亮响起,从而弘扬中国科学家的自信。”学生与这名领路人一道手摘星辰,不仅摘到了书本上的知识,而且摘到了赵东元对科学独到的领悟和诠释。20多年间,不计其数的青年才俊在这座美轮美奂的化学殿堂中徜徉,许多当初摘星的人,现在已经成长为最亮的星。
短暂的午休后,赵东元回到实验楼参加课题组新学生自我介绍专场会。在这个世界顶尖的科学团队,初次见面的师生却“不聊科研”,纯粹尽情地展示自己,这也是别出心裁的传统。赵东元说,只有先去欣赏一个学生的个性才华、兴趣特长,才能在日后的科研培养中真正做到因材施教。
“我叫理博,现在是理博学士,希望早日成为一名理学博士。”
“我名字中的‘奕楠’,用谐音说就是‘银氨’,银氨分子是化学人的老朋友,希望奕楠成为大家的新朋友。”
“我是从革命老区走出来的少数民族学生,我很珍惜跟赵老师学习的机会,也欢迎大家来我的家乡做客。”
……
在热烈的掌声中,赵东元走上讲台为新学生送上了第一份导师寄语:“让我们深入思考,专心致志,灵感碰撞,探索穷理。我愿科学成为未来中国的文化基因,让科学伴随我们的梦想实现!”
(作者系复旦大学博士生、赵东元院士课题组成员)
《中国教师报》2024年09月18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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