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吊车尾”

“苏老师，不好了！小鹏又打人了！”班长琳琳急匆匆地跑到教师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大喊道。我心头一震：小鹏怎么又动手了？待我冲到教室，只见小鹏瘦小的身子颤抖着，右手攥紧拳头悬在耳边，双眼通红地瞪着在他眼前大哭的小张，周围则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

我拉起小鹏和小张的手，快步离开教室，径直走到走廊。小鹏依旧一脸怒气，而被打的小张则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委屈地说：“老师，小鹏刚刚打了我几拳！” 听到这句话，小鹏冲着小张吼道：“不是你先惹我，我会揍你？”看到这番情形，我知道两个当事人目前肯定没法说清楚事发经过，就让小张先回教室上课。

小张走后，我问小鹏：“不是答应过老师不再打架吗？”小鹏一下子泄了气，小声地说：“今天我数学才考了70分，结果小张一直笑我是‘吊车尾’（贬义，最后一名的意思），我跟他说再这样就告诉老师，但他不听，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可以动手打人了？”我直接打断了小鹏的话，还狠狠地批评了他。当时气极的我并没有留意到，小鹏的眼里不再透出冲动的怒火，而是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委屈。

之后，小鹏似乎变了一个人，尽管不再惹事，但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我偶尔会打趣道：“怎么不跟你的那些好兄弟去走廊玩游戏啊？”小鹏低声回答：“他们总是叫我‘吊车尾’，还不如待在教室。”说完，他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课外书自顾自地看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希望被别人打扰的孤独感。我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愧疚感，小鹏突然性情大变，应该是因为我上次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并对他一通指责，我的这一行为伤害了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决定通过邀请小鹏给同学检查作文错别字的机会解开他的心结。下课后，我捧着一沓作文本走到小鹏身边，轻声问道：“下节课是自习课，你现在跟我去趟办公室，帮我再检查一下这些批改过的作文还有没有错别字。”我话音刚落，小鹏猛地抬起头，先是一愣，接着木讷地点了点头，并缓缓起身跟着我来到办公室。

小鹏小心翼翼地翻开作文本，用手指着作文，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眼神里透露着认真与执着。突然，他指着一篇作文，自信地对我说：“这个同学写错字了。”果不其然，错在“地”写成了“的”，我很欣慰小鹏对学过的知识点了然于心。

我一边在错别字上画红圈，一边用敬佩的语气说道：“幸亏有你，如果这个错别字没被发现，那这个同学就会被老师的一时错漏给误导了，他可能会一直分不清‘的’和‘地’的用法。”听到我的这番话，小鹏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火光，但随后又迅速低下头，小声地说：“我不想再被别人笑我是‘吊车尾’了。”

小鹏终于向我敞开了心扉。我拿起作文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道：“老师平时看你那么机灵，怎么就那么糊涂啊？”小鹏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有没有看过《火影忍者》，男主角鸣人小时候因为在忍者学堂表现很差，大家都叫他‘吊车尾’，但是鸣人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英雄，所以说主角一般刚开始拿到的剧本可能都是‘吊车尾’的人设，你千万不要轻视自己啊！”

“老师，你的意思是我将来也会成为像鸣人这样的英雄？”

“必须的，老师一直都看好你。上次你意气用事打了小张，老师狠狠批评了你。这件事上是我处理得不妥当，应该给你解释的机会，但也是看好你会像鸣人一样有乐观积极的精神，才会严格要求你。”

小鹏缓缓转过身，抬起手偷偷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带着哭腔大声说道：“老师，作文我都检查了，除了刚刚那篇作文，都没有错别字。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教室写作业了。”我微微一笑，说道：“回去吧。”

我刚说完，小鹏就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看着小鹏狂奔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一头在草原上奔跑的小狮子，尽管现在看上去非常弱小，但将来必定能成为驰骋草原的雄狮。那次谈话后，小鹏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学习成绩更是节节攀升，凭着自己的优异成绩赢得了同学的肯定与称赞。

如果说教育是一个旷野，那么学生就是那一头头在旷野上肆意打闹、天真烂漫的幼狮。教育的本质不在于驯化，而在于点燃学生内心的那团星星之火，从而让他们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奔向期待的远方。

（作者单位系广东省东莞市虎门龙眼小学）

《中国教师报》2025年02月12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