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香留

邻家院子里的两株桂花树，这几日开得正是热闹。郁郁葱葱的枝叶，繁星满缀的花朵，远远地就有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因为被那些香气迷惑，每到黄昏时分，我便不由自主地在院中小坐，时而喜悦、时而沉吟，任那醉人的浓香浸润在五脏六腑，赶去莫名的烦躁。

如同赶赴故人之约，今日又缓步踱到桂花飘香的院中。可是，眼前的情景竟让我始料未及。那些淡黄的花儿好像被狂风鞭笞，纷纷落了一地。可怜的花儿，似在张望、似在叹息。我一时愣在那里错愕无言，难道这就是“花落成泥碾作尘”吗？凋谢的花儿近在眼前，着实让人伤悲。唉，我这是怎么了，突然如告别故人一样千转百回，依依不舍。

默默地看着女主人在树干周围铺满一张张大大的塑料油纸，原来她是想接住这些花儿，不让它们委身尘土、沾上污垢。看来，惜花的人，不只是我。

花，真的在凋谢，牵牵盼盼、无声无息，就在我眼前静静地飘落。我却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就像无法阻止青春的背影从我麻木的指尖悄悄滑落一样，不舍而无奈。尽管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花开自有花谢之时，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迅猛而突然。

轻轻地俯下身去，轻轻地拢一些花儿在手中，轻轻地在掌心紧握，轻轻地放到唇边——淡淡的清香又细细传来。贪婪地吮吸着这些香气，似乎又见花儿拥挤地开满枝头，似乎又听见那声遥远的久违的问候。花落，香留，花儿不曾离去。

痴呆了片刻，心情慢慢平静，掌中的清香安慰了我不安的思绪。就像许多不能挽留的往事，虽然在眼前散去，却在记忆深处留下了美好。于是，不再自怨自叹，万物皆有轮回，花开花谢本就平常不过，何必悲春悯秋、庸人自扰呢？

女主人见我发呆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你喜欢这些桂花吗？晒干之后，给你一些泡茶吧？”

“哦，哦，泡茶好喝吗？”我竟然傻乎乎地问道。

“好喝得很，很香的，你不信吗？”

我当然相信，不用喝也能想象出桂花茶的味道：馨香扑鼻，回味无穷。而且，当我品尝着芬芳馥郁的味道时，一定能够回忆起曾经花满枝头、浓香四溢的情景，就像回忆起青葱岁月里那一抹含羞的微笑。我们无法挽留时光匆匆的脚步，却可以珍惜这些过往的美好：在春天里寻觅希望，在夏天里接受温暖，在秋天里感恩丰富，在冬天里沉思拥有。

欢喜地从邻家回来，手心依然握着这些清香。今夜，请让这缕清香伴我入眠，请让那些未曾消失的美好回忆伴我入眠。我想，我定会梦见百花盛开、阳光明媚的日子，定会梦见满树的鲜花都在对我微笑。

（作者单位系安徽省界首市顾集中心学校）

《中国教师报》2023年09月20日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