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张潮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人到中年的我,颇有共鸣。日子像翻书一样溜过,记忆也像日子一样渐渐无痕,许多看过的书甚至连书名都不记得。但那些在特定时期对自己滋养较多或引发思考的书,还是能说出一二。
懵懂的青涩年华,读书不过是为了安放迷惘的青春。第一次读大部头书籍,昏暗的煤油灯下,一读就放不下来,许多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事物硬生生闯入一个少年的心扉,让我恨不得自己也成为书中的人物。从此一发不可收,模仿书中的写作,从此我的作文成了老师常常用来点评的范文。
大学时,我把整个课余时间都扑在阅读上。读完《人生》《红与黑》时,对高加林和于连的人生遭遇既同情又迷茫。那时也痴迷雪莱、拜伦、普希金、泰戈尔、北岛、舒婷,“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这几句诗一直鼓舞青春迷茫的我。
虽然青涩年华的阅读只是隙中窥月、浮光掠影,但读的小说和诗歌多了,对人生的意义有了明晰的思考,潜移默化中对语言的运用和叙事文的写作也感到得心应手了,这对我日后的写作和教学都有很大的帮助。我今天能发表和出版百余万字的散文著作,回头看与青少年时对文学的狂热追求是分不开的。
20岁大学毕业,自己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面对讲台下生机勃勃一刻不停的学生,惊惶不已。他们就像气泡一般,这边摁下去,那边又鼓起来,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教师进行谴责时如果能用积极性的语言总比用消极性的语言有效。教师最好能提示学生去做点什么,以代替一味制止他们做什么。”第一次从加拿大心理学教授江绍伦的《课堂教育心理学》中读到这句话时,杂乱的心茅塞顿开。我反复研读这本教育心理学著作,依葫芦画瓢应用到课堂教学中,用积极的语言与学生沟通,用罗杰斯提倡的信任、真诚、尊重、支持等方法与学生交流,不知不觉间,曾经声嘶力竭维持的课堂变得和谐顺畅起来。
接着,我又读了《教育漫话》《大教学论》等一系列著作。“如果想使学生发生兴趣,我们就应用心使方法符合胃口”这些话醍醐灌顶。20世纪90年代末,我从市教研员处借阅了《学习的革命》《论学习》《思维与语言》等著作,后来又从《学记》中发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理念。
于是,我决心着手课堂教学改革,申报了《语文导学实验》的市级课题,开始注重对学生进行语文学法指导,并以此迁移到其他学科。备课时,我按照维果茨基在《思维与语言》中提出的最近发展区理论设计有梯度的问题,让学生带着问题阅读,之后再由学生质疑、讨论并合作解决新发现的问题。
为了将导学实验开展下去,我还研读了《叶圣陶教育文集》《中国教育改造》《论语》等著作,对“教是为了不教”“生活即教育”等理念反复领会后设计加工运用到我的课堂教学中。我把作文课搬到校园,进行街市寻访,直面生活收集第一手素材,让学生从生活中体验教育。
后来我又把课题研究进行拓展申报了省级课题,20多年从未停过学法指导的研究,并推广应用到几十所学校,2018年研究成果荣获江西省教学成果奖一等奖。
从初涉职场的跌跌撞撞到日后站在讲台上的挥洒自如,一批批学生学有所成,自己也被评为特级教师、省学科带头人,得益于那些教育学经典著作的谆谆教导。
中年读书,不再是囫囵吞枣,而是更重视咀嚼。《中国通史》《全球通史》《罗马帝国衰亡史》引领我踏着人类跋涉的荆棘之路踽踽独行,愤怒、悲悯、惊喜、振奋,时常把寸心闹腾得翻江倒海。教学中如何引导学生知人论世,如何学会质疑思辨,更准确地理解文本,其实更需要教师有充足的准备。对《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短歌行》等文本的教学让我不得不再次审视《水浒传》《三国演义》,带领学生以现代眼光探究。讲授《陶庵梦忆序》时,我会自然而然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一篇短短的随笔,似乎一眼望穿的内容,背后却藏着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我一口气读完《陶庵梦忆》后,接着读了《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明代后期士人心态研究》《万历十五年》,终于能感同身受张岱的亡国之思、家破之痛,引导学生领会张岱的追忆与哀思也就得心应手。
对我而言,读书是预防思维僵化,与不断发展的世界同频共振;是对生命的滋养,让思想丰盈壮大;是踽踽独上高楼,不畏浮云遮望眼;是登楼后望尽天涯路的万千惊喜。
(作者系正高级教师、特级教师,江西省九江外国语学校教师)
《中国教师报》2024年05月22日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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