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雨丝飘飘洒洒地落下。我和母亲来到外婆家,母亲忙着帮外婆整理扫墓的祭品,而我与往年一样,只是坐在老屋前倚门看雨,看被雨淋湿的晒谷场,回忆小时候外公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在晒谷场上晒谷子、赶麻雀。
“妈,这些香这么平整,是您自己包的吧?”母亲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啊,每年给你爸的都是我自己包的。现在老了,也只能包这几支了。”
我回头望向里屋,只见外婆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香。那一刻,外婆也看见了我:“丫头,今年去看看你外公吧。10年了,你外公也想你了。”
10年了,我始终对自己没能送外公最后一程而耿耿于怀。我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偏偏那天扭伤了脚,没能见上外公最后一面。10年间,我都没有勇气去外公墓前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母亲和外婆去扫墓后,留在老屋独自忧伤。
今年去吗?去吧,我也想外公了。
撑着雨伞,沿着泥泞的小路,我们来到一处墓碑前,上面刻着外公的名字,外公就长眠于此。
我呆呆地注视着墓碑,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外婆的喃喃低语在耳边回荡:“老头子,我们又来看你了,今年丫头也来了,你很开心吧?今年这香还是我自己包的,你以前总说自己包的结实……”外婆的声音在细雨中渐渐模糊,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的大门。
30年前的夏天,由于父母要去外地养鱼,我变成了留守儿童,寄住在外婆家,与我一起寄住的还有4个表弟。从此,外公、外婆和表弟走进了我的生活。
为了补贴家用,外婆接了村上香厂包香的活,包一支香能挣两分钱。一开始,外婆去香厂里包,但双休日没办法照看我们,后来就把香拉回家来包。
外公用两条方凳、两块宽木板帮外婆搭建了一个宽敞的包香场地。他笑眯眯地说:“老太婆,看我给你搭的场子,够宽敞吧!你把整板的香放在这一头,我来给你打下手。”
“好啊,那我能快不少呢!”外婆乐呵呵地回答。
外公小心翼翼地从整板香上掰下几支,按中间五支、两边各四支三支的叠法放好,再轻轻地把香的一端在木板上竖齐递给外婆。外婆接过散香,把一端放在红纸上,熟练地拿起红纸的一角,顺时针方向滚一圈,再把红纸的另一端用糨糊粘住,一支香就包好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位老人身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那画面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外婆一包就包了三年,我也渐渐长大,也想为外公外婆分担一份辛劳。一个双休日,我对外公说:“我也想包香,您能为我叠一把散香吗?”
外公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当然可以啊!”他把叠好的香递给我,看我仔细地包着。然而,这些香始终不像在外婆手里那么听话,总是想从红纸上“逃离”。我刚粘上糨糊,红纸就如一件松动的衣服,自然而然地脱落了。
外公看出我的失落,停下手里的活,握着我的手说:“丫头,这几年我也学会了包香,一开始红纸是会掉落,但后来我发现有个小秘诀,就是你在顺时针滚动时要左右手同时开工。右手握着香,左手将红纸的卷边往里塞,要让红纸跟着香‘走’,这样就不会掉了。”他一边说一边与我一起包香。在外公的帮助下,我的第一支香包好了,与外婆包得一样好。那一刻,我的心中满是喜悦。
在与外公外婆包香的日子里,我看到了外婆的勤劳,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忙碌,却从不言累;也看到了外公的严谨,每一支香都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丫头,给你外公烧支香吧。”外婆把香递给了我。我点燃香,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在雨丝中慢慢飘散,带着我对外公无尽的思念。
“外公,今天我来看您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香燃尽,灰烬随风飘散在细雨中,仿佛外公在温柔地回应着我。我知道,他从未真正离开,他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活在这些美好的回忆里,活在他给予我的力量里。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落在墓碑上。我对外婆和母亲说道:“以后,我每年都陪你们来给外公扫墓。”
(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湖州市织里镇轧村小学)
《中国教师报》2025年04月02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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