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教师教育培养“反思性实践者”

　　教师教育关系教育质量提升。《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明确指出，“健全教师教育体系，扩大实施国家优秀中小学教师培养计划”。从全球视角来看，创新教师教育理念及实践路径，已成为世界各国亟须共同探讨的重要课题，且已有一些有益的探索和实践涌现。其中，英国的研究生教育证书（Postgraduate Certificate in Education，简称“PGCE”）课程，作为该国教师教育的主要途径之一，不仅在英国本土广受认可，还在澳大利亚、南非等英联邦国家获得普遍接受，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英国PGCE课程为已获得学士学位但未受过教育专业训练、有志于从事中小学教育工作的人设计，完成课程者可申请“合格教师资格”。课程以大学为培养主体，通过与中小学紧密合作，构建了理论与实践深度融合的培养模式。课程在培养“反思性实践者”方面展现出独特优势，其毕业生备受中小学青睐，如97%的伦敦大学的小学（全日制数学）PGCE学生在毕业后6个月内获得了第一份教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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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养目标

　　持续发展的“反思性实践者”

　　PGCE以培养合格中小学教师为目标，其培养标准严格对应英国《教师标准》核心要求：教师在教学实践中能够“引导学生反思学习收获与成长需求”，在课程设计和实施中可以“系统反思教学效果与方法”。根据英国教育部2024年修订的《初任教师培养和早期职业框架》，PGCE明确将开展“反思性实践”列为培养目标之一，学生能在观察、反馈、讨论和教育研究支持下评估教学优劣势并制定改进方案。

　　在系列标准指导下，伦敦大学的小学（全日制教学）PGCE课程将目标定位为：致力于培养高效、自信的教师，能用先进的教育理论知识指导课堂实践，在整个职业生涯中持续学习和反思。这也彰显了教师职前教育的多维价值，既要确保教师可以胜任当下的教学实践，又要通过研究反思能力培养激发其未来专业发展的潜能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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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程设计

　　“实践”导向的合作培养体系

　　英国教师教育经历了上世纪末以来学术性和实践性的长期博弈，已经达成“学术性知识和实践性知识应以不那么敌对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为教师学习服务”的共识。在此背景下，PGCE强化“教学实践”环节，按照英国教育部2022年修订的《初任教师培养标准》中“至少需要120天学校实践，且至少在2所不同背景学校实习”的要求，构建了理论学习和教学实践接近1∶1配比的课程体系框架。大学期间重点理解掌握教育心理学、学科知识或阶段教学法、特殊教育策略等；在中小学实习期间主要培养课堂教学技能、深化拓展学科知识、提升研究反思和协作教学等实践能力。例如，英国苏塞克斯大学PGCE课程要求学生每周3天在实习学校、2天在大学。这种理论学习与实践课程相互嵌入的交叉设置模式，有利于最大限度发挥“实践”导向合作培养课程体系的教学效果。

　　伦敦大学的小学（全日制数学）PGCE课程包括3个必修模块：核心科目教学方法、专业实践和主修学科专业。“核心科目教学方法”模块要求学生掌握英国国家课程规定的小学阶段所有核心学科内容和教学方法，为下一阶段“专业实践”打好基础。“专业实践”模块包括在合作学校体验教学实践、大学模拟学科授课和专业研究课3个要素，其中专业研究课要求授课结束后进行反思总结。课程还特别规定学生必须在3种差异化教学环境中实习，涵盖优质校与薄弱校、城乡学校以及特殊教育学校等不同场景。“主修学科专业”模块采用三阶段培养模式：从11个预选学科中确定1个主修方向；参加6个旨在深化课程研究、了解教育政策与实践的专业活动；开展1项基于问题的行动研究。这种将主修学科专业模块安排在理论学习和教学实践之后的设计，可以帮助学生将已有专业知识技术转化为实践反思的基础，有效实现了从理解到应用、再到反思改进的递进式课程培养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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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学策略

　　基于“问题”的持续反思学习

　　PGCE教学设计和实施围绕实践中的“问题”，引导学生持续反思并做深入研究。英国2025年修订的《初任教师培养：标准与支持建议》要求，培养该国新教师的课程实施要坚持理论教学、自主学习、教学实践、反馈改进的循环模式，各环节紧密衔接、持续优化。PGCE项目不局限于任何单一教学法，而是鼓励学生围绕“问题”批判性地参与广泛研究，并学会将研究融入实践。任何有助于学生反思、提高参与积极性的教学法都是可行的，如讲座、案例教学法、研究性学习、工作坊、演示、小组讨论、同伴协作、阅读、书面作业、ChatGPT的使用等。学生通过体验、运用多样化教学方法和手段，既能激发问题意识，促进研究成果向教学行为转化，还能为将来把这些方法和理念嵌入教学实践奠定良好根基。

　　PGCE在教学实施中通常使用结构化问题工具引导学生深度反思。以伦敦大学PGCE为例，“核心科目教学方法”模块设计了结构化问题框架，如怎样支持儿童语言学习信心，如何以及为何进行分组学习，如何区分并评估有效教学法和机械教学法，等等。在教学实践环节，学生还需使用反思日志和同伴观察反馈表等工具。按照培养要求，PGCE需要至少配备2名来自大学和合作中小学的导师，共同指导学生基于问题的学习和实践。英国牛津大学、苏塞克斯大学等PGCE课程甚至配备4位导师。这种协同机制融合了高校与中小学的指导优势，可以全方位促进学生反思能力和教学实践技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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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程考核

　　实现“行动改进”的标准评估

　　PGCE课程评估严格遵循英国《初任教师培养：标准与支持建议》等标准规约，所有评估必须确保准确性、可靠性和一致性，以此作为客观判定学生是否达到英国《教师标准》规定的“合格教师资格”的认证条件。大学与合作中小学共同承担评估责任，最终由双方联合提出是否授予合格教师资格的建议。

　　在评估方式上，PGCE将形成性评价与终结性评价相结合，评估过程贯穿课程教学始终，重在改进学生学习和学校教学。通过运用入学测评、档案袋、课堂行为观察、书面作业等多种评价方式，系统收集学生学习证据，一方面即时向学生反馈问题并制定个性化行动改进方案，另一方面根据问题调整PGCE教学方法或重塑教学方案，实现了学生需求与教学培养的精准对接和动态匹配。如伦敦大学在春、夏、秋3个学期教学实习环节中，持续追踪评估学生教学胜任力发展情况。“核心科目教学方法”模块评估包括50%的团体活动观察和50%的课程书面作业2种方式。其中书面作业要求完成参考书目述评和问题导向的反思性论文，且须经过导师多轮反馈修订后方可提交。这种基于客观证据、强调反思探究和行动改进的持续性、多元化评估方式，与PGCE课程体系高度契合，与教学过程相互支撑，成为推动未来教师素养迈向“卓越”的关键路径。

　　为确保PGCE培养质量，英国政府对该国高校和合作中小学进行全程监管。一方面，以强制性法规和标准规范教师教育实施质量。英国教育部网站“初任教师培养”专栏系统发布现行和历史指导管理文件63项，内容覆盖机构认证、教育标准、课程指引、资金支持、合作机制、教育督导等各个领域。另一方面，强化对PGCE培养机构的督导评估。英国教育标准局依据2024年修订的《初任教师职业教育框架与手册》，对机构PGCE课程、教学及考核的一致性进行综合评估，并考察其与国家标准的契合度。被评为“需改进”、“不合格”的机构须在12个月内接受复评，确保整改落实。此外，PGCE课程的有效实施还高度依赖与中小学的深度合作，如伦敦大学教育学院已与英国600多所幼儿园、中小学和继续教育学院建立长期合作“伙伴关系”，为学生教学实践提供全面支持。

　　实践证明，英国PGCE培养的“反思性实践者”在“适应环境并调整课程教学策略”方面的表现值得关注，教师“通过因材施教，每个孩子都能成就卓越”。这启示我们，教师职前教育改革可以融入“反思性实践者”核心理念，立足本土教育实际，推动理论教学与真实课堂深入融合。同时，加强各级教育行政部门的标准化指导，构建开放、协同、联动的高水平教师教育体系，增强教师应对教育复杂性、多样性的实践能力和专业持续发展活力。

　　（作者系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

《中国教育报》2025年12月04日 第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