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何处

偶读唐朝诗人王湾《次北固山下》的诗句“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便想起新春佳节来时，游子归家时的行色匆匆。真是谁人不行旅，谁人不乡思？

幼年的故乡是喧嚣热闹的，大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外出的人很少，村落间鸡犬相闻、人语相近，虽然贫穷，但乡人之间互相走动，温馨而有生气。如今，青壮年追寻着美丽的梦想外出了，彼此散落在各自谋生打拼的地方，只有逢年过节或留居故土的亲友老人过世才回乡一趟。这些年，故乡渐渐萧索。老辈的人固然认得，一起离家外出谋生的人也还记得，但出生在外地的后辈子侄，他们对于家乡的情感远没有我们这一代人笃厚，便常常彼此不识。

每次回乡，对时光流逝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强烈，遇见乡人，总有一番感触或惊异——不时从父母嘴里得知又有邻里老人过世，见到曾经健硕的那些长辈忽然这么苍老，许多同龄人也容颜大变——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回乡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我总会郑重其事，准备好带回的物品和归家的心情。车子进了村口，心里就泛起涟漪，正如宋之问的诗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一般。望着变化了的故乡，我有些失落，毕竟那时那地有我许多值得回忆的往事和趣闻。原来依山而建的老屋也逐渐衰败颓废，如今新村整齐的楼宇虽然充满了现代气息，却没有过去的纯朴和自然，周遭也少了些空灵的意韵。

留守在故乡的年迈父母尚健在，他们的两鬓已灰白一片，脸上的古铜色更深更浓。他们的身子不再像过去那样挺拔，脚步也不再轻捷，父母壮年的形象好像就在不久之前，没有料到岁月竟然这么快就把他们的健康剥蚀了。

回家的感觉因为父母的牵系依然温暖，但长辈就像麦草一样，让流年割去一茬又一茬，父母恐怕也会慢慢离我们而去。我想，以后的故乡，除了依稀的记忆以外，那些曾经眷恋的东西终将逐渐淡忘。故乡，或许就真成了记忆里的故乡。

许多年后，故乡安在？

《中国教师报》2018年02月07日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