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哲：做学生成长摆渡人

班级凝聚力如何生成？班级建设从哪里着手？怎样帮助学生树立自信、成为最好的自己？这是每一位班主任面临的现实问题。北京市第五十七中学教师崔哲在接手飞行班前从教17年，从未接触过飞行和飞行理论，他引导学生志趣，与学生一起攻艰克难、一起成长，规划并共创人生愿景，为美好的师生关系、生生关系耕耘一亩心田。班级凝聚力因此在悄无声息中潜滋暗长，班级因此成为学生的精神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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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里，我的心情是紧张的，但也是自豪的。在这样一个隆重的场合说说我的飞行班，讲讲我和学生一起成长的故事……”在北京市海淀区新品牌学校建设现场会上，北京市第五十七中学飞行班班主任崔哲分享了他与飞行班的故事，台上的他娓娓道来，台下的听众听得入神。

随着崔哲讲述的不断深入，一位数学教师不断打破成长“舒适区”，带领一群孩子向“飞天梦”无限靠近的生动画面徐徐展开。

主动请缨，我要当飞行班班主任

一所完全中学里设有飞行班，没有了解、接触过的人肯定会心生遐想，“这么高大上的名字，班主任是不是飞行员”“掌握了哪些技能才能当这个班的班主任”“平时班级管理是怎样做的”……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数学系的崔哲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与这个让人充满想象的班级建立联系。

崔哲语言表达准确精练，许多动人的场景他都会“一语带过”，但说起数据、专业名词又头头是道。采访过程中禁不住记者的好奇与一再追问，崔哲逐渐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一五一十讲起自己当上飞行班班主任的曲折经历。

2002年，在一所中学工作了5年的崔哲来到北京市第五十七中学干起了老本行——数学教师。2012年，因为学校工作需要，他跨界成为一个通用技术教师。

虽然不执教数学学科了，但数学学科所蕴含的逻辑思维能力、整合能力、动手能力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加上爱钻研、不服输的性格，跨界后他在从事高中通用技术教学的同时，又在初中的DI课、模拟飞行选修课的世界忙得不亦乐乎。

2012年，由北京市教委牵头，北京市第五十七中学与中国航空器拥有者及驾驶员协会（简称AOPO）合作开办的旨在高中阶段进行民航飞行员早期培养项目正式启动。而此时在模拟飞行领域小有成绩的崔哲，沉浸在自己的模拟飞行世界，虽然知道学校设立了飞行实验班，但没有产生任何交集。

飞行实验班正式启动时，整个项目都由外聘教员进行授课。为了让飞行班的学生全身心投入飞行理论的备考，学校没有安排模拟飞行课。这样产生的后果是学生分不清飞机的结构和构造，最简单的什么是副翼、襟翼都弄不清楚。而飞行理论知识是有题库的，只要把题库里的题都背下来即可，考试时基本是原题出现。可对于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在不理解的情况下死记硬背也很吃力，加上这个年龄的孩子学习压力比较大，飞行理论考试成了飞行班学生的“拦路虎”。

考过飞行理论对飞行班的孩子至关重要，就像学汽车驾驶，只有通过了理论考试，才能进行上车、上路的考试，最终拿到驾照。如果飞行理论考不过，飞行班学生学习的自信心会受到打击，同时也会对今后的职业发展产生疑惑。

“如果把模拟飞行和理论考试结合起来，有具体的数据、真实的情境相对照，理论考试就会简单一些”。崔哲的模拟教室紧邻飞行班，许多学生下课后会请教一些模拟飞行的问题，当知道他们理论考试通过率非常低时，崔哲在心里暗暗思索着。但因为飞行班有专业的教员授课，崔哲把内心的一些想法深深埋在心里。

随着与飞行班学生交往的密切，崔哲与他们的感情与日俱增。崔哲的模拟教室成为许多学生的“第三空间”，只要有时间他们就跑过来请教问题、聊家常。在一次聊天的时候，有一位学生说，“如果‘老崔’做我们班主任就好了”。许多学生纷纷响应。崔哲听到这句话时，内心被深深感动。

“学校设立飞行实验班本是为了给学生提供多元成长通道，如果因为飞行理论考试不能通过而错失机会实在可惜，对学校品牌建设也会造成影响。”崔哲想到这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跑到校长办公室说“我要当飞行班班主任”。

此时，校长刘晓昶也在为飞行班的未来感到焦虑：“飞行班落户五十七中，这是对学校发展的肯定，但对于一个新生事物，如何做成学校的特色与品牌，考验着学校管理者的智慧。”当崔哲主动请缨时，“你懂飞行理论吗？如果你能通过飞行理论考试，当飞行班班主任的事学校可以考虑”。刘晓昶将了崔哲一军。

时隔多年，崔哲对这“当头一棒”依然记忆犹新。那时的他除了记挂着自己擅长的DI课和模拟飞行，硕士论文也到了答辩环节。“校长要对一所学校发展负责，所以做的每一个决定需要通盘考量，当时也是希望用考过飞行理论考试振奋飞行班的士气。”崔哲告诉记者。

崔哲没有知难而退。在距离考试只剩一周的时候，他手里仅有一本理论题库。为了不影响学校正常教学任务，他每天晚饭后开始近6个小时的学习和刷题。考试当天他与学生同时进考场，虽然内心比较紧张，但脸上还要表现得云淡风轻。当时，考试结束就能获得分数，当他轻轻按下提交键时，看着屏幕上等待的小圈一圈一圈地转，崔哲的脑海一片空白，当屏幕上跳出87分的成绩时，崔哲长舒一口气。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通过考试离开考场时，一位监考员对崔哲说，“以后不要让学生再参加考试了，一是学生年龄小，许多学生都考不过。二是也浪费了许多名额，很多想考的人报不上名”。“以后我会带这个班，成绩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崔哲自信地说。

事后有在同一考场的学生告诉崔哲，“眼看着您电脑屏幕上待确定考题逐渐减少，我就相信您一定能通过考试，以后班级有您在，我们一定有信心”。考试的通过，让崔哲与飞行班班主任的距离近了一步，也给飞行班学生树立了信心。

想方设法，摸着石头过河

刘晓昶没有食言。2014年，崔哲成为飞行班班主任。

当了班主任的崔哲并不轻松，虽然崔哲先后拿到了民航地面理论教员执照、无人机超视距驾驶员执照，考取了模拟飞行项目高级教练员、裁判员等资格证书，但自知专业理论欠缺的崔哲利用一年时间，与学生一起听课、一起复习、一起刷题、一起考试。可当年通过飞行理论考试的学生寥寥无几。

崔哲清晰地记得考试那天北京被雾霾围城，空气让人窒息。当学生走出考场时，得知自己一年的努力竟换回这样的结果，崔哲不甘心又无力，心情和空气一样糟糕到极点。

那位监考员愁眉苦脸地望着崔哲，无奈地摇着头。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2015年，崔哲正式成为飞行班理论教员。他发现，飞行班奉为圭臬的理论题库比考试题库少了许多题，而飞行班学生还要学习文化知识，如果每天盲目地刷题，就会显得力不从心。

崔哲通过问卷征集学生飞行理论的重难点，学生集中反映航空气象电报里的缩略词首当其冲，如ST（雷暴）、SS（沙暴）等需要大量背诵又容易忘记。如果不能掌握这些缩略词，学生就读不懂航空气象电报，后果可想而知。

崔哲带领全班学生把所有涉及航空气象电报的缩略词找出来，并标注出原词什么样、汉语是什么意思。通过梳理，全班集智绘制出缩略词的思维导图，并分组进行背诵与检测。渐渐地，从识记一个词拓展到读懂气象电报。

飞行班依据《飞行员航空理论教程》进行授课，但因其专业程度高，学生不易理解和掌握，崔哲就从中摘取一部分内容，再结合考试内容进行授课，做到有的放矢。就这样，崔哲与学生一起逐章逐节地找到解决难题的突破点，并逐一进行梳理化解，在掌握飞行理论知识的同时，重塑学生自信心。

2015年，飞行班飞行理论考试通过率达到了60%。崔哲用看似笨拙的方式，一步一个脚印地带领飞行班稳步前行。

因为没有可以借鉴的发展方式和管理模式，飞行班的许多工作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自然也会走弯路。一次到天津民航大学带队考试，崔哲发现在一间供师生临时休息的教室墙上张贴着飞行理论考试大纲。崔哲当时感觉特别委屈：“我们费了那么多力气在揣摩每一年的考试范围、内容、题型，就是不知道还有考试大纲，也没有人告诉我们。”但一想到有了考试大纲，学生学起来就容易多了，崔哲又拿起手机逐一拍摄下来。

这样的弯路还有许多。崔哲坚信教师一定要不断学习，把多学科融合在一起，只有站位高才能视野开阔。因此他的涉猎面非常广，有关航空航天的书籍特别贵，但遇到感兴趣的书他也会买下来。后来他发现，许多这些方面的书在一些网站上都是可以免费下载的。

“只有不断前行，才能欣赏到路边的风景。”崔哲说，“虽然前进的路上遇到许多困难，但总归方向没有错。”

崔哲没有停下探索的脚步，“飞行班不是只让学生拿到飞行执照或者考上理想的大学，而是要在学生心里播下一颗飞行文化的种子”。学校也给予许多支持，比如飞行班的研学。“让学生走出课堂、走出教室、走出学校，到具体的场景里感受飞行的魅力。”刘晓昶说。

“太震撼了！空军飞行员驾驶的‘威龙’歼-20、‘鲲鹏’运-20等明星装备的完美飞行，展现出实战实训的精神风貌。”学生舒小拓说，“我非常敬佩这些承受着大过载的飞行员，每一个精彩动作的背后都需要付出汗水与心血。”在广东珠海第十二届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上，北京市第五十七中学飞行班作为唯一一个未成年人参展专业场的代表，学生眼界大开。

“飞行，就是我的未来。”有学生感慨。崔哲把飞行班带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攒人品”，塑造班级精神故乡

飞行班在日常的班级管理中是虚拟的存在，他们都是打散在各个平行班级里，只有学校集体活动或者需要集结时，飞行班才会真实存在。如何让飞行班“形散神不散”，崔哲做了许多尝试。

在当飞行班班主任之前，崔哲负责学校模拟飞行社团的选修课和社团活动，2011年首次参赛就获得银奖。接下来的比赛一发不可收拾，先后多次夺得全国模拟飞行金牌和团体冠军。因为成绩突出，崔哲组建了模拟飞行联队，并制作徽章、Logo、戒指等文化符号凝聚团队。在当了飞行班班主任后，崔哲把这些文化延续下来并进行创新，级旗、班旗、肩章、徽章、臂章、班戒、班训一应俱全，而这些文化建设都出自学生之手。崔哲坚信：“只有形成飞行班的独有文化，为学生塑造一个精神故乡，飞行班的学生才能是一个完整的团队。”

“飞行班这个名字在我看来，不仅仅是一个班级，它有灵魂、有血、有肉、有坚毅的心。这个班级在很多时候更像一个家。”回想起在飞行班的点滴，15级飞行班学生程章动情地说。

走在北京市第五十七中学的校园里，你会发现总有学生显得不一样，除了穿有体现飞行文化的校服，他们彬彬有礼又落落大方。他们就是飞行班精神的一个缩影。

“通过文化的营建，让学生找到存在感和价值感，文化成为班级管理‘无形的手’，但也需要‘有形的手’。”崔哲把零散的学生通过组长制这双有形的手，紧紧地聚拢在一起。

飞行班被崔哲分成四五个组，每组设置一名组长，组长会把每个组员的问题集中反馈给崔哲，当崔哲有具体解决方案、任务安排时再通过组长布置下去，这样即使没有固定的班级，崔哲也能做到对学生的表现、成长了然于胸。

随着与飞行班学生交往的日渐深入，崔哲发现这些孩子在许多时候不善于说，他就鼓励学生要敢于展示自己的个性，无论有什么特长，或是美术或是写作，都要在班级里敢于表达自己。而崔哲也愿意助孩子一臂之力，经常与飞行班学生所在班的班主任进行沟通、交流，形成育人合力。

崔哲也会创造机会弥补学生身上的短板。在学校操场上有一架飞机做静态展示，当初这架飞机在组装的过程中，学校允许飞行班学生全程参观，并有教员在一旁对飞机的历史进行讲解，唤醒学生内心的责任感并发自肺腑“一定会好好维护它”。在平时，崔哲会动员学生多摸一摸、坐一坐、动一动、转一转，消除对飞机的陌生感。只要有参观人员，崔哲也鼓励学生进行解说和演示。

而学生每次积极的行动，都是在完成一次“攒人品”。“每天都做一些好事，或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你的生命状态就会不一样”。崔哲把平日班级管理的硬性规定转化成有温度的“攒人品”，育人于无声中。“攒人品是什么，今天的经历告诉我，是原则、责任和素养。”在参加了珠海国际航展后，学生靳天行说。

如今，飞行班飞行理论的通过率已经达到80%，其中有两次考试还达到了100%。那位监考员与崔哲也逐渐熟络，每一次考试对学生都会笑脸相迎。

在学校门口的右侧宣传栏里，有一张飞行班的孩子围着一架飞机的照片，孩子们一脸阳光，而崔哲站在后排最左方的一隅，右手高高举起五星红旗的一角，左手轻轻扶着机翼。照片里的场景生动诠释了崔哲现在的生命状态：成为那个站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人，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学生送上属于自己的天空。

其实，崔哲何止把飞行班的学生送上了属于自己的天空，师生与共的岁月，他自己也走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就像《摆渡人》一书中描写的一样：崔斯坦明明是迪伦的摆渡人，最后迪伦却逆转成了崔斯坦的摆渡人，她不厌其烦地鼓励并宽慰崔斯坦，使他打破荒原的禁锢，和她一起尝试返回人世，最终他们在人世相遇……

（崔哲，高级教师，北京市第五十七中学飞行班班主任兼理论教员。长期从事模拟飞行教学工作，2019年起担任全国模拟飞行锦标赛和青少年锦标赛总裁判长。海淀区优秀科技教师）

★我的教育信条

1. 大胆讲“使命、信念和担当”，正面教育不可缺失。

2. 愿成为学生成长路上的铺路石。

3. 成为学生喜欢的人容易，成为学生信赖的人难。

4. 真正有教育效果的例子是讲自己的成长故事。

5. 知难而上，永不言弃。

6. 告诉学生在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读书，不要闲下来。

7. 学生都有向好的一面，要善于捕捉、及时鼓励。

8. 要让孩子在学校就知晓社会的生存法则。

★我的关键书籍

《毛泽东选集》 毛泽东 著 人民出版社

《中国人的修养》 蔡元培 著 中国长安出版社

《郎咸平说》 郎咸平 著 东方出版社

《毛泽东传》 〔英〕迪克·威尔逊 著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盗墓笔记》 南派三叔 著 网络小说

★我的班主任工作法

1. 学生需要你时，一定要出现。

2. 答应学生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3. 适度展现 “喜怒哀乐”，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4. 教会学生占理和讲理。

5. 不要轻易请家长，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6. 为人处世要注意细节，细节展现的是个人修养。

7. 该出手时就出手，要有明确的是非观。

8. 将“没二话”精神落实在行动上。

9. 协调好学生和学科教师的关系。

10. 教会学生“攒人品”。

《中国教师报》2020年04月29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