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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个性化的语文教学智慧

发布时间:2019-06-05 作者:龚志民 来源:中国教育报

通向反思之路的课例文学

我小时候从收音机上听单田芳的评书上瘾,就买了单田芳的书,结果找不到听评书的那种感觉。口语是流动的瞬时艺术,而文字原著是凝固的、耐人回味的文字艺术。那时我就明白:好听,不等于好看。

好教师在教学生涯中都会留下让人回味的、代表自己风格的“代表课”,但所有的课堂教学都存在着想得到却未必做得到的缺陷。一堂好课,从构思到教学,无论多么认真,教师仍常觉意犹未尽。我试图通过撰写教学反思来促使自己的课堂艺术日臻圆融。

我将自己的教学反思叫作课例文学。我用课例文学来升华自己曾经的课堂,再融入下一次课堂。课例文学就是以教材文本为引,把师生所思、所做、所探究,甚至备课、成课的过程,用典型化、文学化的语言记录下来,加之以少许理想化成分,就成了课例文学。课例文学是经过典型化、艺术化处理的课堂,当然比现实好课更好,能够深度盘整思维和语言。当教师笔下有了形形色色的美好,自然就会生成课堂解决方案。教师把提升思维、升华审美、沉淀文化的过程凝固成文字,进而生成新课堂之“场”。

好的课堂教学、反思与课例文学是良性循环、相得益彰的。先进行课堂实践,再提炼成课例文学,相互滋养,形成文学化的、与课堂圆融互摄的教学反思。我追求四心合一:得经典初心,合时代新心,与青春学生以心印心,与生活和鸣会心。有初心才有信念,有新心才能致用,能印心才入佳境,有会心才有快乐。

我教中学语文已31年。教材就是那么几本,读者年年改变。语文之韵,是教材、教师、学生、时代、生活一起奏出的和音。能入其境者,韵味百变。无论是续灯传承、人文复兴,还是反思置疑、批判创新,那些经典文本,体验到多少,就收获多少。在人文经典面前,既要有磨转心不转的坚守,又要有因时而化的胸襟。既要精磨教材,以不敌之心,上溯思想文化的厚重;又要深耕课堂,入和鸣之境,琢磨语言审美的个性。

重捋思路,破解课堂难点

《庖丁解牛》一文内涵深遂,难以言表。我在课堂上意外地发现,借助舞蹈可以发掘师生对庄子大道的体验。

基本字词讲解之后,我问全班学生:“根据文章内容,文惠君从解牛的庖丁那里悟到、学到了什么养生之道?”一个女生稍思片刻起身回答:“养生在于运动。”我又问:“说说你的依据?”

该女生回答说:“‘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文惠君被庖丁丰富且有韵律的肢体语言所感动,听了庖丁的解说,所以在文章最后决定一定要学会庖丁这套头手膝足并用、优美有味的动作。”

这个答案不在我的预设之中,我讶异地望着她,继续问:“你觉得庖丁解牛,是一种优美有效的全身运动,文惠君从中揣摩学会了一套‘庖丁解牛体操’,并下决心坚持每天早晚各做两遍?”全班大笑,这名女生有点儿不好意思。

接下来我对她的答案给予了肯定:“言之有据。假如文惠君真的坚持每天做这套体操,也肯定会有助于养生。”学生从第一段传神描写中,先发现的是庖丁优美的形体语言。我灵机一动,既然学生对肢体语言感觉敏锐,何不因势利导,先带他们品味肢体节奏之美呢?我随即用电脑搜索出《大河之舞》播放了一分钟:屏幕上一群穿紧身皮裤、线条优美的青年男子,跳着节奏简单、音韵铿锵的踢踏舞,节奏整齐,震撼人心,顿时迷住了全班少男少女,尽管不少学生以前看过,但真正的艺术是历久弥新的。教室中响起几声轻轻的尖叫,我站在教室后面重温青春激情,渐渐地我的脚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并觉得庖丁解牛时或许也是这样动的。一分钟很快过去,我模仿着踢踏舞步再次走上讲台,学生们都笑了。

这节课让我深刻体会到,好课应当因势利导,好课可以不拘一格。

课堂上的言外之意与课后反思

在《归去来兮辞》的课堂反思中,我把所说、所思、效果一起描述:

我一身浅黄唐装走上讲台,浅笑着环视,开讲。“我是陶渊明”,面对像企鹅一样厚拙的老师的自我介绍,学生先愕然,继而大笑,教室里响起轻微的振动,像春天雏鸟在蹬枝学飞。我补充说:“我真的是陶渊明,但不是东晋那个。任何时代都有寻找陶渊明式幸福的人,绝大部分人心底都或多或少地有与陶渊明相类似的回归田园的精神因子。否则,世界早已不成样子了。有些人想做陶渊明,做不成;有些人没有选择做了一生耕田翁;有些人舍不得放下,口念而实不至;有些人间歇性地做陶渊明。你们看,那些带有草地、花园的田园式房子,房价涨得最快,就是那些想偶尔学学陶渊明的人买贵的,陶渊明对今天的高房价也是有责任的。

教室里又发出笑声,教室后面一排听课的老师也笑了,对房价大家的感受太深切了。

缘于小时候对评书的酷爱,有时候我会将借鉴而来的说书艺术,带入到语文课堂。比如,我用说书人的语言描述荆轲临死时的场景:

荆轲感觉自己的血正在快速流淌,几近于尽,眼前幻影晃动,黑影重重,阶下那些诸侯卿大夫统统变成了黔首,天下的血流成了河,逆黄河而上,汇入咸阳,秦王被血色环绕,膨胀欲裂。荆轲突然感到自己全身每一滴血都在跳跃欢唱,他知道自己即将在涅槃中解脱。如果灵光不昧,自己愿来世仍往来于华夏某处,与高渐离一起击筑吹箫舞剑踏雪。他依稀感觉到又不太可能。那幅摊放在秦王几案上的督亢地图,边界线在一点点消失,图中黄河之堤不断长高,督亢一点点放大成整个华夏,而后又快速缩小,飞入秦王的长袖中。荆轲知道这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背靠柱子箕踞而坐,支撑起残躯,靠在金丝楠巨柱上,大骂一声,如京剧的拖腔,绕梁不绝。他的额头亮晶晶的,回光返照,浑身不停冒着如珠如油的汗滴。荆轲觉得自己刺秦之行已尽兴,他下意识地飞出了匕首,无憾地完成了人生最后一个自选动作。黑黢黢的匕首在巨柱上停止了颤动,荆轲笑了。他依稀看见前朝的春秋五霸、屠夫白起,后世的腐儒董仲舒、掉光了胡子的司马迁,一个接一个从另一个世界轻飘飘地降临下来,共同凝成了一块无字碑。黑色、红色一点点沉淀下去,刹那间荆轲眼前清亮如晨曦。黄河九曲,大地百川,变得清晰如掌纹。百川投一海,海不藏一滴而自用。天不藏私,河清海晏。

这类表述其实是试图穿越时代,揭示内涵。

寻找文字与生命的契合点

在《逍遥游》课堂的尾声,我向学生传达自己从校园旁边真实生活场景中获得的美好体验,寻求古典与时代会心,试图用时代的特写镜头浸润感染学生的心灵:

下了晚修课,我出校门沿学校围墙外的大道漫步,市政花园草坪上飘来歌声,我隔着路定睛一看,是两对年青人。一男子在弹吉他演唱,另一男子和两女子在倾听,歌声轻缓抒情。20年前刀郎想来在新疆也是这么玩的,只是南方无雪,没有秋冬来得早与晚的感觉。几米远处停着两辆单车,看颜色知道是共享单车。共享是个好创意,有限资源供大家共同逍遥游。

所有的教材文本,都可以看作一次情感或思想的体验。我赞赏梭罗对自然身体力行的审美实践,他独居瓦尔登湖,觅自然之乐,用体验寻求与生命生活的契合。对教材、对课堂的解读亦应如此。好的语文教师会一生不断从事这件“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事业,与学生一道深究文本初心、自然本心,把文本还原成世界、时代和生活,以婴儿的目光审视教材中的每一篇人文经典,不依于旧说,不附于时俗。

具有深刻体验的人或许大多拙于言辞,但语文学科要求教师要尽可能地达于言辞,起码也要引领学生登堂入室。根据不同的文本内涵,我总是力图寻找不一样的思维、情感或审美体验——在教学参考资料中翻不到的那种体验,并与学生共同体验经典、生活、历史,我来引导,师生各言其志。课堂必须是“我们的”课堂,课堂上,我和学生都是舞者:舞蹈是我的、你的、个性的,叫课堂。我的课堂,就是我和学生共同的瓦尔登湖,三年一周期,微波白浪,四时不同;铁钉土豆,风车簸箕,那个能够体验、甘之如饴的守望者,叫梭罗;能够把此种精神迁之于课堂、不断求索的,是一生挽着汉字跳舞的语文教师。

《中国教育报》2019年06月05日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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