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转型的三重维度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以下简称《建议》）明确提出“推进书香社会建设”。国务院批复同意自2026年起，将每年4月第四周设立为“全民阅读活动周”。以倡导、促进全民阅读来推进书香社会建设，是提升人民文明素养和社会文明程度的有力举措。在此形势下，作为直接服务于阅读行为的公共阅读空间、直接服务于阅读主体的公共基础设施，图书馆应该如何增强服务能力、提升服务质量，才能更好服务全民阅读活动、助力书香社会建设？尤其是在文化发展整体处于数字化赋能、信息化转型大潮之时，图书馆又该如何推进现代转型、发展新型业态、布局未来应用场景，才能更好跟上时代发展步伐、满足读者多样需求？笔者以为，可以从智能体、综合体、联合体三个维度来探讨现代图书馆的转型发展，推动图书馆行业更全面、更深刻地实现从“藏”到“用”、从“静”到“动”、从“点”到“阵”的社会化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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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造智能体式服务场域

　　进一步丰富应用场景

　　当今时代，阅读行为早已不局限于单一的纸媒浏览和实体空间，听读、屏读、移动、交互、沉浸、智能对话、场景化感知、定制化服务、文字与视听转换等各种新型阅读方式，随着大数据、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普遍应用走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而在可预见的未来，随着脑机接口、具身智能、第六代移动通信等技术的进一步成熟，更为丰富的新式应用场景也必将持续激活、逐步落地。

　　数智化改造是当下信息技术应用的集成式体现。作为提供公共服务的传统基础设施，图书馆正在从物理空间的阅读服务和知识传播场所，向线上线下一体、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融合、人机智能化交互的新场域、新场景演进。特别是在人工智能赋能之下，现代图书馆服务正在既有的资源数据化、流程在线化、感知多元化等信息化基础上加速创新和迅猛拓展。一方面，诸如智能机器人等各类具身化的终端智能体日益深入图书馆日常服务各领域，带来更加便捷、即时、丰富、高效、舒适的线上线下交互体验；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机器学习能力在人机协同应用中催生的“超级阅读”，也在逐步替代传统阅读中需要人来完成的一部分信息收集、梳理、分析、整合等具有结构化特征的工作，能够极大提升人的阅读效率。今天的全民阅读人群中，伴随互联网成长起来的“网络原住民”“数字原住民”日益增多，他们在日常阅读中使用新的信息技术可谓本能性的习惯。因此，现代图书馆在数智化改造方面尤其需要顺应新技术的发展，不断开发新的应用场景，打造全新的智能体式服务场域，为促进全民阅读提供具备现代化水准的服务能力和服务条件。

　　在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的大趋势下，图书馆的核心价值越来越从馆藏规模向服务质量转变。这既有信息技术内在的理念影响，也不乏图书馆自身的使命使然。历史地看，无论是从卡片索引、电子目录、搜索引擎直至今天自然语言应答的智能导航图书检索方式，还是从闭架借阅、人工借阅、开放借阅直至今天数字文本自主下载的自由借阅管理模式，再或者是从馆内阅览、电子阅览、移动阅览直至今天虚拟现实沉浸阅览的阅览空间变换形式，都是在不断推动馆藏资源更加充分、便利地为大众所用。显而易见，随着人工智能等新型信息技术的不断介入，未来图书馆资源从“藏”到“用”的速度、广度，必然还会发生更加巨大的变化；而且，由于图书馆在馆藏资源的集中化、数据化、结构化方面本就具有天然优势，因而在开发对应的人工智能服务所需的语料库搭建、大模型训练、新场景实验方面，都具有相对更高的投入产出比。这就使现代图书馆在人机交互、具身智能等未来应用场景开发中，具备了打造智能体式服务场域、布局新型业态的想象空间与现实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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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造综合体式服务空间

　　进一步提升阅读体验

　　在数字化赋能和信息化转型带来线上服务迅猛发展的同时，图书馆线下服务和现实空间功能的转型同样重要。近些年来，不少图书馆以推动阅读行为、激发阅读兴趣、吸引阅读人群为出发点，向多元化的文化服务领域不断延伸，纷纷尝试将讲座、观演、文博、会展、研学等活动纳入运营范围，积累了丰富经验，受到大众广泛欢迎。比如，国家图书馆仅2025年以来举办的各类培训、展览、讲座、诵读、分享会、作家见面会等活动就有数十项；上海图书馆开展的导览、沙龙、主题展、文献展、体验展、创意工坊等活动同样琳琅满目；北大、清华等高校图书馆的学术论坛、研讨讲座、各类阅读文化节、主题科普活动也络绎不绝。如今，将图书馆建设成为有温度的、满足多样化需求的现代公共文化设施，打造综合体式的服务空间，已经成为行业共识。这背后，蕴含着一种从“静”到“动”的全新理念转变，即图书馆由最初普遍采用的均等化、中立性、不干预的公共服务模式，转向今天公众熟悉的动态性、积极性、干预性的主体运营思维，将服务从“被动提供”转变为“主动引导”，强化了行业发展的“阅读+”现象。

　　这种服务转型当然有利于全民阅读的深入推进。历史地看，图书馆的物理空间，在公共服务设施的功能定位中，也一直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之中。其主体功能，从最初的文献收集、整理、保存、传续，到面向大众实施社会教育、提高成人文化素养，再到重视发挥家庭起居之外的“第二起居室”与家庭和职场空间之外的“第三空间”休闲娱乐作用，以及后续兴起的学术研究、知识生产的信息情报平台功能，图书馆作为公共服务空间的综合性特征随着时代的进步日益凸显，这是行业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打造综合体式服务空间，仍然应聚焦图书馆公共职能的核心，注意其公共服务范围的边界，不宜无限制、随意性地兼容扩张。比如将戏剧、歌舞、音乐会、美术展等大量引进图书馆空间，将餐饮美食、服饰售卖、健身训练、电影放映、儿童游乐设施等部署于图书馆环境内，固然能够起到吸引人流的作用，但若喧宾夺主、本末倒置，不免淡化阅读需求，从而偏离图书馆服务社会公众的主责主业。

　　在笔者看来，现代图书馆实体空间的服务转型仍应围绕提升人的阅读体验、促进人的阅读行为做文章，才能在丰富性中进一步彰显其主体性和主动性。在这方面，图书馆有许多工作可做。除了广泛开展读书会和讲座等阅读活动外，研究、提供分众化的阅读书单，组织、举办特色化的书展，提供、保障社交化的书友交流机会等，都是激发公众阅读兴趣、提高图书阅读质量、培养公众阅读习惯的方式和路径。现代图书馆还应当借助自身平台和空间职能定位，为促进全民阅读提供更为深入的综合性研究服务。比如，深入梳理一个城市、一个群体的阅读内容演变史，研究分析个体阅读行为差异性与全民阅读活跃度的关系等。这都将进一步提升图书馆公共服务的附加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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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造联合体式服务矩阵

　　进一步深化资源协同

　　图书馆发展至今，一直存在着馆际互借、原文传递等资源互联共享的机制，也运行着不同类型不同层级间的图书馆联盟等协议性、交流性服务合作组织。信息化大潮下，图书馆从原本相对封闭的“孤岛”迅速走向资源开放的“网点”，相互之间的联合协作更加便捷、更富成效。但是，面对进一步推进全民阅读服务的整体需求，这种多主体合作的模式仍需创新，资源协同、融通、共享的矩阵仍需扩大，服务群体的范围、规模、视野仍需拓展。需知，图书馆行业在业务、职能、架构、运行模式等方面具有高度相似性，这一方面有利于彼此之间的业务联合、资源共享，另一方面同样也意味着，单一模式下的联合只能是同质化服务内容的重复叠加，对全民阅读的推动始终是单一向量的增长，而难以实现多维可能的催化。

　　如何打破惯性思维，创新更具社会化的联动服务模式？笔者以为，在图书馆转型发展进程中，要更加深刻地理解《建议》提出的“实施公共文化服务提质增效行动”“推动更多公共服务向基层下沉、向农村覆盖、向边远地区和生活困难群众倾斜”的要求，推动图书馆的公共服务向“一切有书、读书的地方”延伸。比如，逐步建立各级各类图书馆与城市便民书店、社区图书角、农家书屋、爱心书屋、公益书屋、文体中心、青少年宫等公共阅读空间的联系机制，吸引更多元的主体加入联动服务阵营，打造更为立体、更为庞大的联合体式服务矩阵，进一步深化资源协同。在此基础上，关注更多元化的服务群体，深入研究网络社群、银发人群、灵活就业群体、农民工群体、残疾人群体等社会新兴、基层、弱势群体的阅读需求和服务需要，主动介入、引导、满足其文化需求。再加上数智化改造的强大赋能，图书馆行业在全民阅读活动中的作用才能进一步放大，成为现代化进程中真正的城市“书房”、乡村“书院”，成为全民阅读的催化性、支撑性力量。

　　随着时代的发展，图书馆越来越成为人们进行智力开发、实现全面发展的助推者、促进者。建设书香社会、促进全民阅读，是中国式现代化投资于物与投资于人紧密结合的深刻体现，在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提升社会文明程度、增强国家软实力等诸多方面都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在这种阅读行为的国家干预和国家保障中，图书馆服务能力的转型发展、提质增效，既是题中应有之义，也是自身应尽之责。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中国教育报》2025年12月17日 第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