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论教育

随看随想

托马斯·阿诺德（Thomas Arnold，1795—1842），英国近代教育家。1828年起，任拉格比公学校长14年。

《阿诺德论教育》是赫尔大学教育学院代理院长T.W.班福德从阿诺德的演讲、书信、日记、布道和历史著作等之中辑录的。“他总是在写；他通过自己的笔表达了自己的希望、恐惧、情感和理念。”（班福德语）

阿诺德的教育观非常复杂，且有自相矛盾之处；但吉光片羽，许多识见今天仍然熠熠生光。译者朱镜人教授列若干小标题（主题），该选文归在“教学艺术”一章。这不是通常意义的教学艺术；大致说，这一部分的内容较切近于教学活动本身。

阿诺德的教育思考和教育实践，距今已远哉遥。阿诺德的文字，是文献；也不只是文献。（任余）

我确信，在处理道德和政治问题时，我的心智越是活跃，对学校就越是有益。当然，不是为了要做改变男孩们宗教信仰的蠢事，而是因为教育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而非机械的过程。教师的心智越是具有活力和生气勃勃，他们就越能清晰地且容易地理解事物的本质，也越适合做培育心智的工作。现在，我发现自己对一些信息的关注越来越少，而对纯粹心智的锻炼则关注得越来越多，即通过训练使男孩们能够简明扼要地回答问题，显示出掌控语言的能力，具有敏锐的感觉能力、思想的理解力和组织能力。

与此同时，我一个字也不写，而是大量地阅读，以使我的心智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溪流，我想，我的心智应该如此，如果它要形成其他人的心智或为其他人的心智提供营养的话。如果饮用的是一个池塘里的死水，是历经冬春两季残留的且会随着日后的旱季蒸发或消失掉的雨水，那会得病的。

我认为，只有每天都学习的人才适合当教师。因为一旦头脑停滞了，他就绝不可能给其他头脑带来任何新鲜的信息，就像所饮用的水是来自没有水源的池塘，而非源于潺潺不断的泉水。而且，你所阅读的书籍一般都会增加你的力量，这种力量你会在日后的岁月中在许多方面深刻地感受到。

只有那些自学能力极强的人才能成为别人极佳的老师。教师有两种：一种是我们认识且爱戴的老师，我们渴望与其交流；另一种我们虽然认识但不爱戴他，我认为，我们很快会终止与他的交流。

热爱孩子的人才可能同情孩子，而要影响孩子的心灵，同情心是必不可少的，它能使教师最大限度地成功地影响孩子的心灵。

另外，我想特别强调的一点是，教师应当充满活力。在我看来，从自然方面看，教师的活力似乎是与这些活泼可爱的男孩们意气相投的基本条件。因为它关系到使男孩们懂得活力不是愚蠢或轻率。我认为，目前在牛津大学许多尊贵人物中流行的行为方式与活力恰恰相反。我想，你们当中也有一部分人如此，这倒不是受到他们的影响，而是你们自己的自然秉性所致。你们也许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也是合适的，并因此受到鼓励，而不是受到阻止。但是，依我看来，这是教区牧师和学校教师的最大区别所在。在圣保罗大教堂里有一条准则：“他们高兴时与他们一同高兴，他们流泪时与他们一起流泪。”一个牧师与病人和穷人的交往，在这一场合，如果活力四射那是非常错误的。但是，一个教师要想与年轻、健康、快乐的青年人交往，教师必须能与他们意气相投，否则是不可能的。教师还要向青年人展示，思想深邃与自私和懦弱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性。我想，至少这一点适用于青年人。因为，当教师走向老年时，我认为，严肃一点儿并非不适宜，这时意气相投倒显得不自然了。这时，教师与男孩们的意气相投应当有所限制，我的建议是，要限制在他们的最大利益上而不是他们的感情上。

我曾经就学校事务写过一封惹了一点儿麻烦的信件。这件事给拉格比公学假期带来的变化超出我的想象。如果能够让我的心智彻底放松一下，在假期中变换一下生活，我希望，这不是一种懒惰，而是一件十分渴望的事情。“变换”，是从词源学角度所说的，而不是人们通常理解的意思，也就是，兴趣从已经习惯了的事物转向一种新的完全不同的另一事物。例如，我对历史的兴趣相对于我的学校管理工作而言是一个很大的变换。反过来说，对我而言，学校工作相对历史研究也是一个很大的变换。否则的话，这两项工作的任何一件都可能成为令人无法忍受的工作。例如，历史研究，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事，也占据了我相当多的时间，但在写作和调查事实方面还存在许多困难。

除非人们清楚，教师的第一职责在于开除不可救药的学生，第二和第三职责依然在于开除不可救药的学生。不然，一所伟大的公学绝不可能成为它可能成为的样子，也绝不可能成为它应当成为的样子。

开除学生的措施对于一个良好的制度而言是必要的和符合管理规律的，它不是要惩罚一个人，而是为了保护其他人。如果没有邪恶，毫无疑问，可能会有更好的制度。但邪恶却是无法避免的，我们这里不是一座监狱，可以将其囚禁于此。作为一个教育场所，我们必须将其驱逐出去，以防止邪恶扩散。

依我看来，我们的公学教育之间似乎缺乏紧密的合作，也包括一些名校与大学的合作。我并不喜欢政府控制下的强迫统一的集权计划，但是我不明白，我们这些学校为什么要各自为政，互不相干。某种合作是需要的，其中特别是在开除这一措施方面的合作。在目前的实际情况下，这种处罚常常没有实际效果，因为这一措施常常被无知地认为过于严厉，而且会毁了男孩的前程。

（选自托马斯·阿诺德《阿诺德论教育》，朱镜人译，人民教育出版社2016年10月第1版）

《中国教师报》2018年07月18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