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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语

芦哨声声

发布时间:2025-04-29 作者:杨红兵 来源:中国教师报

今年的春意来得有点快,如野马脱缰般,日奔夜驰,势不可当。猝不及防间,家乡的一切都朗润起来了。

每次回去,我都喜欢在老家周边走走、看看,尤其在这春天里。不自觉踱到家门前的小河边,一抬头,临水芦柴已经泛出青碧色。走近细看,一些芽苞正在匍匐生长,在枯黄的兜壳里溢出一抹嫩绿,或深或浅、或多或少,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动。

芦哨似笛而非笛,是我们用家乡的芦柴修剪制作而成的一种村笛。

芦柴是老家那边对“江柴”或“岗柴”的俗称,较芦苇更为粗壮高大;其叶宽阔肥厚,遒劲舒展,却又忠厚朴实,没有那种逼人的绿。近年来,因为生活方式的变化,芦柴作为冬季柴火的用途已经渐渐弱化——经历去年一冬,河边还有整块的芦柴未被砍伐,春风一到立即摇曳呼应。

这是制作芦哨的最好时节。

芦哨的选材很有讲究。优先选择芦柴半腰处的旁生枝丫,这样的枝丫具有一定的柔韧性,制成芦哨后声音也会较为清亮。再选取一段10厘米左右的枝丫,将小芦柴管一端鞘节去掉的同时保留另外一端,然后逆向下刀向鞘节方向移动,刀口到鞘节处戛然而止。这时,用小刀将分离出的那部分一点一点打磨、削薄,形成一个舌状平面,这个平面可以充当“音簧”的作用。整个过程动刀要缓和、动作要轻柔,分寸也非常关键——厚一点则无法出声,薄一点则声音尖厉刺耳。

芦哨做成后,河边便是此起彼伏的芦哨声,有时我们还模仿《铁道游击队》里的情报传递方式,用声音长短高低频次的变化作为通话暗号。遗憾的是,芦哨的声音相对单一,难以婉转成曲。于是,我们参照长笛的样子,取另外一段相对粗些的芦柴段,在上面钻7个小孔,然后大管套小管,吹奏的时候手指轻轻轮按小孔,芦哨的声音便变得丰满和润起来。芦哨的声音或直白响亮或低沉浑厚,甚至还与我一样五音不全,但是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一旦响起瞬间就将我淹没。哨声向四周远去,遮盖了若有若无的风声,逗得河中野鸭“嘎嘎”相和,也让田野中的邻人笑骂“这群孩子,就知道玩,不要把旁边的麦苗踩踏了”——或许他们也记起了自己的童年,并未苛责我们。

其实,芦哨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制作相对简单一些。先将芦柴顶端生长花穗的一段整体拔出来,将芦花摘去,将尖细部分切除,保留顶端的中心圆管;接下来用一把锋利且极薄的小刀直接在管轴上剖开一条直线,裂痕可以直达顶端鞘节处,此处的裂痕务必细窄,否则就只能发出“嗤嗤”的漏气声了。

哨声如令,万物生长。远方,一大片青绿色铺向天际,如潮水般蔓延而不知所终。我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刚刚萌芽的小草,掌心相触有一种非常细小的刺痛感,仿佛那是它们生命的气息和生长的力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时光,零落了旧事,滋养了新生,令人难以自拔,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平和。

白居易有诗说“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诗中对村笛是极其蔑视的。但“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于当时的我们而言,这些芦哨声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汪曾祺说“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童年的芦哨就是我们心中的“角鸡、跳鱼儿、贝壳、猹”。没有这样一曲哨声,总觉得在这个春天还有一场约定未赴,还有一份牵挂在心,还有一个故知在等候。

春去春归,生生不息。在芦哨声声中,我们与家乡“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如东县教师发展中心)

《中国教师报》2025年04月30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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