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每个孩子可以伟大的地方

前段时间，我们到李希贵校长筹建的北京第一实验学校参访。“教育就是找到每个孩子可以伟大的地方”，李希贵校长创办学校时确立的教育使命给了我们很大震撼。

学校墙面上悬挂着一件由学生创作的《未来城市》立体装置，阳光透过未经修饰的钢架结构屋顶，在那些用3D打印机制作的建筑模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场景，似乎恰如其分地诠释了这所“三无学校”的独特气质——在看似粗犷的空间里，生长着丰盈的教育理想。

“三无”学校的空间美学

走进校门的那一刻，许多教育理念便通过空间语言扑面而来。裸露的混凝土墙面、未贴瓷砖的水磨石地面、没有吊顶的天花板……让这所投资数亿元的学校呈现出令人惊讶的“素颜”状态。

该校副校长朱则光在分享中戏称这是一所真正的“三无”学校——无行政办公室、无教师独立工位、无装饰性装修。但正是这种“素面朝天”的选择，让教育回归到最本真的模样。

参观过程中，三组数据不断冲击着我的认知。

首先是男女卫生间1∶2的坑位比。这个看似寻常的设置，实则是基于学生行为数据的结果，因为女生如厕平均用时约为男生的1.8倍。

其次是楼梯踏步14厘米的设计。工程团队反复测试不同年龄段学生的步幅规律，最终找到最符合人体工学的黄金高度。

最令人震撼的是，据校方统计，整体建筑成本降低1/3的同时，学习空间利用率却提升了40%。这种“省”与“费”的辩证法，在学校50个特殊学习社区的布局中达到了极致。我们看到，六年级学生在“创客峡谷”中调试机器人，三年级学生在“光合工坊”里培育太空种子，高中部的“思辨剧场”里，正上演着学生自编的哲学辩论剧……每个空间都嵌套着多种功能，走廊转角处是阅读角，楼梯下方的三角区域成了围棋角，甚至连卫生间的等候区都设置了可触控的诗词墙。

人生角色的校园预演

在行政楼大厅，一面“时光之墙”震撼了我们。每届学生出生年份后面标注着两个特殊节点——2035年和2050年时他们对应的年龄，如2010年出生的学生，到时将是25岁、40岁。这种将个体生命史与国家发展史并置的设计，让教育瞬间具有了时空纵深感。

“我们要培养的不是现在的好学生，而是未来的好公民。”朱则光介绍，从小学到高中，每个学段的学生都要完成100种职业角色体验，这个被称为“世纪人生预演”的课程体系，已经成功孵化出10多个校园“学生公司”。

在“呱唧呱唧糖果公司”，我们品尝了学生研发的分子料理软糖。“绿光保洁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一个戴眼镜的七年级男生，对该公司的前世今生、运营模式进行了详细介绍。“我们这家公司，距离一个伟大的百年公司还差99年。”他在汇报结尾时说的一句话，激起了现场来宾的欢笑。

最富冲击力的还是校园里的“毛毡革命”——所有墙面都被可替代的毛毡覆盖，形成天然的展示与交互界面。低年级的涂鸦作品旁边贴着高年级的学术海报，社团招新启事与“公司”股权转让公告相映成趣。每件作品都标着真实价格，参观者可通过扫码购买或拍卖。据说，去年有位学生的编程作品被某科技公司以几万元真实收购，这笔钱成为该生后续项目的启动资金。

教育“留白”的无限可能

参访途中，还有几个鲜活场景让我印象深刻。

在走廊上，我们遇到一位刚下足球课的男生，他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边走边向我们介绍：“学校每周有8节体育课，我们还要自选两项体育专项进行训练。”这也印证了该校引以为傲的一大举措——“在我们学校，体育一定是第一学科，没有之一”。

在创客空间，当我专注于拍摄3D打印机时，二年级的可爱小姑娘围着我们转了三四圈，只为完成“今日社交任务”——获得5位访客的签名。在她精心装饰的“社交护照”上，贴满了形形色色的贴纸，记录着与不同人交流的收获。有参访者忍不住感慨：“这种主动构建联结的能力，才是未来社会的‘通行证’。”

在学习空间，3个男生正讨论如何优化他们“校园快递公司”的配送路线；靠窗的圆桌上，不同年级的学生组成“混龄学习小组”，用平板电脑分析着上午戏剧课的观众反馈数据……学生展现出发自内心的自在与从容。

离校时已是日暮时分，回望沐浴在夕阳中的北京第一实验学校，裸露的钢架结构泛着温暖的光泽。我突然明白，所谓的“三无”恰是给孩子的“留白”，为每个孩子预留了无限可能的创作空间。当我们真正学会俯下身来倾听生命拔节的声音，那些看似平凡的教育日常，终将在时光中酝酿成改变世界的伟大力量。

（作者系湖北省武汉市光谷第三小学校长）

《中国教师报》2025年06月04日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