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像怕火一样惧怕精神的僵化”

    苏霍姆林斯基与中国教师⑥    

知道苏霍姆林斯基的名字还是在30多年前，刚刚走上教育岗位不久。那时，我在一所乡村中学做教研组长。初上讲台的我，还真不知道这教研组长应该如何去做，特别是每周一次的集体教研活动，总是觉得内容空泛流于形式。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学校图书馆旧书堆里发现了一本薄薄的小书，那个醒目的书名吸引了我，就是苏霍姆林斯基的《给教师的100条建议》。粗粗浏览下来，觉得其中有很多富有启发的内容，比我们在师范院校学到的教育学要具体、鲜活、生动得多。于是，我如获至宝，从此，教研活动中的一个常规内容，就是学习这本《给教师的100条建议》。每次读一点，然后大家议一议，不拘一格，畅所欲言，感觉收获多多。可以说，苏霍姆林斯基是给予我深刻影响的第一位教育家，尤其是在教学生涯刚刚起步的时候。他让我明白，教师的专业发展与自己的职业状态是多么地息息相关。若干年后，我有机会参加过一次苏霍姆林斯基教育思想研讨会，听了诸多专家的报告和讲演，其中还有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对这位出身乌克兰的教育先贤，了解和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在中外著名教育家中，苏霍姆林斯基是对教师教育素养关注得比较多的一位。相对于其他专题的汗牛充栋、沙里淘金，教师职业幸福的文献资料非常匮乏，除了苏霍姆林斯基有比较丰富的论述之外，其他教育家的经典论述屈指可数。当时我即隐隐感到，这可能仍然还是一块未经开垦的处女地。千百年来，人们对教育有过或宏大或细微的太过丰富的研究和言说，但是，作为教育活动最重要的劳动主体，教师自身的劳动体验却还远未引起人们的重视，这不能不说是教育学的重大缺憾。而苏霍姆林斯基之所以显得卓尔超群，我想应该得益于他在巴甫雷什中学几十年如一日的一线教育教学实践。他的教育理论更多的不是概念的推演和逻辑的论证，而是来自丰富鲜活的教育教学实践，来自对一个个亲力亲为的教育故事的感悟，因此，他的著作读来觉得分外亲切。

印象特别深的，是苏霍姆林斯基讲述的一位教师提前退休的故事——

    “我记得一次隆重的晚会，欢送一位教师退休。邀请我参加这个晚会的女教师还相当年轻，她从20岁开始工作，到退休也不过45岁。为什么阿娜斯塔西娅·格里哥里也夫娜要退休呢？大家都不理解。奇怪的是，这位女教师连多工作一天都不愿意，恰好当她在学校工作满25年的那天离开工作。阿娜斯塔西娅·格里哥里也夫娜本人对我们这些当时还年轻的教师作了告别讲话，消除了所有的疑问。她说：‘亲爱的朋友们，我离开是因为学校工作不是我喜爱的事业。我在这个工作中得不到满足，它没有给我任何乐趣。这是不幸，是我生活中的悲剧。每天都盼望着课快些结束，喧哗声快些消失，可以一人独处。你们感到惊讶，一个45岁的妇女就离开了工作，而她的健康还很好。不，我的健康不好，已经受了内伤。受内伤是因为，工作没有给我乐趣。我的心脏病很重。劝告你们，年轻人，自己检验一下，如果工作没有给你们乐趣，那就离开学校，在生活中正确地判断自己，找一个心爱的职业。否则，工作时期你们将会感到痛苦。’”

苏霍姆林斯基笔下的这位教师，在工作中没有找到乐趣，所以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工作岗位，这给当时也是青年教师的苏霍姆林斯基以很大的震撼。也许与这个故事有关，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中，到处可见教育素养方面的论述和教导，可见，教育素养如何与教师工作兴趣和成败关系甚大。

苏霍姆林斯基认为，教育素养最重要的内容，是指教师对自己所教的学科要有深刻的认识，要能够分辨所教学科的最复杂的问题，能够分辨清楚那些处于科学思想的前沿问题。他认为，关于学校教学大纲的知识对于教师来说，应当只是他的知识视野中的起码常识。只有当教师的知识视野比学校教学大纲宽广得无可比拟的时候，教师才能成为教育过程的真正的能手、艺术家和诗人。

关于教师人格的重要意义，苏霍姆林斯基认为：“教师的人格是进行教育的基石。教师工作中的一切内容，即观点、信念、理想、世界观、兴趣、爱好等，都在教师的人格这个焦点上聚集起来。社会上各种政治的、道德的、审美的思想、真理的观念，都会在教师身上间接地反映出来，而所有这一切，又都将通过教师的个人世界在学生身上反映出来，并在学生身上得到更高基础上的再现。教师应当在他的学生身上再现的最主要的东西是他的理想。”苏霍姆林斯基认为，教师人格的内涵，更重要的是培养对真理的态度：“如果学生对真理没有鲜明的态度（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有冷漠的态度），那么他就不可能真正受到教育，而只能成为书呆子。知识在他意识的表面滑过去，并没有进入他的心灵。”而学生对真理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教师对真理的态度。

苏霍姆林斯基还十分重视师生交往，在师生的共同活动中让学生受到教师人格之光的烛照；同时，对于师生交往的要义，苏霍姆林斯基站在一个比较高的制高点上。“教师做学生的朋友。这意思并不只是跟他们一起到树林里去，坐在篝火旁吃烤土豆。那只是教育者跟学生的最简单的接触。如果教师身上找不到别的更丰富的东西，那么光靠一起吃土豆是办不了大事的。因为学生特别是少年很快就会警觉你的意图是虚假的。而友谊应当是牢固的基础，我指的是首先是思想上和智力活动上的广泛的共同兴趣。”他认为，师生交往，教师身上应该有一种能吸引学生的东西，能在思想、智力活动上和学生产生广泛的共同兴趣，而不是为活动而活动，也不是简单地带领学生去活动，教师应该投身活动之中。

在苏霍姆林斯基看来，教师还应该是个热爱学习对教学艺术孜孜以求的人：“如果你想成为学生爱戴的教师，那你就要努力做到使你的学生不断地在你身上有新发现。你要像怕火一样地惧怕精神的僵化……教师上好一节课要做毕生准备。”“年轻的朋友，我建议你每个月买三本书：（1）关于你所教的那门学科方面的科学问题的书；（2）关于可以作为青年们的学习榜样的那些人物的生活和斗争事迹的书；（3）关于人（特别是儿童、少年、男女青年）的心灵的书（即心理学方面的书）。”

你想成为一名职业素养丰厚的教师吗？你想让自己的职业生涯多些幸福体验而少些职业倦怠吗？那么，请走近苏霍姆林斯基！

（作者单位：江苏省叶圣陶教育思想研究所）

《中国教育报》2018年12月17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