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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藏在理想里的文艺花火

——评夏目漱石《文艺的哲学基础》

发布时间:2021-02-28 作者:刘晗 来源:中国教育报

在日本,夏目漱石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他是第一位被印在日元纸币上的“国民作家”,也是芥川龙之介等后辈作家敬仰的偶像。夏目漱石自幼接受传统汉学教育,名字里的“漱石”即取自《晋书·孙楚传》中的“漱石枕流”。他精通俳句写作,而立之年远赴英国吸收西洋文化,大学任教继而成为职业作家,学贯东西,可谓“和汉洋三才兼备”。他将擅用的修辞和个人化的幽默、讽刺用于小说,文辞优雅精致,想象力超乎寻常。鲁迅如此评价他的作品:“夏目漱石的著作以想象丰富、文词精美见称。早年所登在俳谐杂志《子规》上的《哥儿》《我是猫》诸篇,轻快洒脱,富于机智,是明治文坛上新江户艺术的主流,当世无与匹者。”村上春树则说他风格多变,“每次写作都会改变文体的古怪作家,所有都很有趣。”

《文艺的哲学基础》(古吴轩出版社)汇集了夏目漱石阐述文学创作和文艺理论的五篇演讲稿,他的小说之所以成为经典,在于他在千差万别的人生境遇中进行了独特的思考,再以颇具想象力的方式传达出来。“人生不能总结为一个道理,小说却只暗示一个道理”。小说截取复杂人生中的一个片段,从不同作家对人生的描摹和剖析中获得真谛,洞察人情世故。人生中诸多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来自即兴、偶发的想法和行为,作为小说家的夏目漱石正是通过所谓的一连串“机缘凑巧”促成了人生的火花,而后投射在虚构的文字世界里,给予有别于自我的人生一些启示,抑或探究人性的善恶。

作为在浪漫派与自然派的夹缝里旁逸斜出生长成的花朵,夏目漱石的创作自成一派。他在本书中指出,文学不仅与道德存在密切关系,而且文学中表现的道德必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正如英国历史学家卡莱尔曾经说过:“历史除了名字,都是假的;小说除了名字,都是真的。”夏目漱石同样坚信,小说能创造出超过“事实”的“真实”,而并非自然主义者将事实的再现等同于文学这样简而化之。他将作品立足现实,在目睹了明治时期资产阶级的拜金风气后,以猫眼洞察人间庸俗与丑恶。小说《哥儿》延续了这种风格,对社会现象的辛辣讽刺比比皆是:“社会上大部分人似乎奖励干坏事,像是认为人们若不变坏,便无以在世上建功立业。偶尔看见一个纯良之士,便七嘴八舌,嗤之以鼻,称其为‘哥儿’‘小鬼’,不一而足。既然如此,小学中学里,伦理课教师就别教学生‘勿说谎、要诚实’,而索性传授说谎法、疑人术、骗人策,岂非既利于社会,又益于本人!”

在夏目漱石看来,“执行者是自然派,评论家是浪漫派”,他所说的执行者即是文本创作者,他们原封不动展现社会的残酷真相,将所有矫枉的行动统统交予那些得道的看客。

在题为《文艺的哲学基础》的演讲中,夏目漱石以“物”与“我”关系作为切入点,阐释出敏锐与洞察在个人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一切都是从感官的幻觉引申出来的,普通人眼中的一种颜色在提香看来却是五十种,在艺术家看来,生存的欲望迫使人们为了自由而发掘个人潜在的天赋,他们掌握的材料越丰富,人生的选择就越自由,离理想也更近;于普通人而言,思想缺乏深度,碌碌无为,难以在人生的版图有更大的作为,只能斡旋于各种谎言之中,“人类思想卑劣,只考虑自己的存续。只要能活,我们什么谎都能撒,什么错都能犯。我们如此肤浅,觉得没有空间会导致生活不便,所以马上创出空间;觉得没有时间很麻烦,又马上制造出时间。各种抽象和各种假设,都是我们丢卒保车编造的谎言,与此同时,又是谎言中诞生的真实。人类因谎言方便而习惯撒谎,时至今日,你我便把谎言当真相,不惑不疑,肆无忌惮地将假设视为事实。所谓贫则钝,穷则滥,生活所迫,世人都会堕落至此。”

夏目漱石幼年时家道中落,过着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生活,青年时的他便离家自谋生路,生活的艰辛为他提供了洞察社会的机会,也为后来的创作提供了不少素材。

普通人的一生无外乎生存与消耗,小说家却不同,他们从时空的视角和情绪的跌宕去体味人生会得到与众不同的定义,不仅有识别微妙差别的眼力,还能从中通晓人情世故。所以,夏目漱石才直言:“人生,无非是先知道地震、打雷、火灾和严亲的可怕之处,再明白砂糖和食盐的区别,然后领悟恋情的重担、人情的纠结,度过顺境和逆境,经历福禄和灾祸而已。”世间的腐败和道义的淡薄,普通人的理想水位线日渐走低,夏目漱石也意识到“人类就是善恶混合的存在”,“平时大家都是善人,至少大家都是普通人……一到紧要关头就会变成恶人”,所以他才对文艺寄予更高的追求和期望。

夏目漱石将文艺的本质归结为“通过某种感官事物表达某种理想的手段”,他认为文艺作品中必须包含真实、美学、善良、庄严这四种理想,仅仅满足其中一种理想,而折损其他理想,是不可取的。作家应当从自我经验出发,将所见所闻生存之羁绊赋予各种描摹,放飞理想裹藏的文艺火花,触达理性与真实。夏目漱石在演讲中不厌其烦地举例论说,将抽象的文艺理念循循灌输进青年的耳中、脑内和心底。

虽然他称小说家是大众眼中的平庸之辈,小说也无实质之用,但是这种“无用之用”在潜移默化中点化人心,影响世道,在无形之中回应“如何生存以及生存之何为”的答案。

(作者系《文艺的哲学基础》译者、书评人)

《中国教育报》2021年02月28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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