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教育自主知识体系的探索

《教师培训学概论》 王红 著 广东教育出版社

　　新中国成立以来，传统、封闭、单一的师范教育体系，逐渐被开放、多元、协同联动的现代教师教育体系所替代，中小学教师培训的地位、价值与功能逐渐提升，教师教育职前职后一体化发展的格局不断完善。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以来，教育改革的深入推进对教师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教师培训的功能与价值发生了显著变化。2010年“国培计划”的推出，更是奠定了以师范大学为主体、高水平综合大学参与，共同承担国家教师培训任务的格局，也使得教师培训形态的科学性、独特性、规范性更加彰显。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教师培训实践中的经验、成果及问题等急需得到理论研究的呼应与支撑。这就使得教师培训的学科建设成为必然的时代诉求。

　　华南师范大学教授王红的《教师培训学概论》正是在系统总结梳理、凝练中国教师培训经验的基础上，及时回应时代叩问的成果。对于长期以来以西方教育学科评价和研究逻辑为主的知识体系来说，这本专著体现了中国教师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一种努力尝试，对于我国教师教育事业发展，无论是学术建设还是实践推进都具有重要意义。

　　从这本书的体例、结构以及价值等方面，我认为有这样几个特征尤为值得肯定：

　　第一，该书体现了教师培训学科初创阶段应有的内容系统性。

　　要把长期以来仅被视为事务性工作的教师培训上升为学科进行建设，谈何容易。如何从具体的教师培训实践中凝练其专业知识，形成具有独特学科特征的知识体系，是一项宏大的工程。作为学科，其内容必须具有系统性，要追根溯源回答好学科“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等问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本体论、价值论、方法论等基本命题。

　　《教师培训学概论》有学术事业的传承与发展。王红是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靳希斌的学生，靳老师曾出版过一本重要著作《教师教育模式研究》，而王红正是当年这项研究的参与者之一。同时，王红自从20多年前访美归来，就一直投身教师培训的实践，对于教师培训的学科属性和专业内涵的认识不断加深，也逐渐陶养了推动教师教育改革、开创教师培训学科建设的使命与情怀，由此在国内较早开始了教师培训的学科研究，包括学科建设和人才研究等。

　　从本体论的角度来说，该书对教师培训本身的概念进行了较为清晰、系统的阐述，也正如作者所言，希望通过系列概念、命题以及理论的梳理与建构，试图廓清教师培训的规律及知识体系，揭示教师培训现象背后的原理，找到教师培训实践行为背后的理论依据。从价值论的角度来说，作者对教师培训的功能、意义、价值也进行了深入阐述，立足于教师培训的实践属性对教师培训研究的一些重要命题，从学科建设规范的角度进行了系统建构。从方法论的角度来说，该书针对教师培训领域方法论不足的难题，既探讨了如何开展符合科学规范的教师培训研究，又重点关注了开展教师培训工作的方法论，这是这本著作的一个鲜明特征，遵循了教师培训应有的实践属性。

　　第二，该书在结构逻辑上完整涵盖了教育学著作应有的六要素。

　　正如有学者所言，任何一门学科在其未成为学科之前，总是支离破碎、不成系统的。也因此，要建立一门学科，就要构建起完整的、符合逻辑的知识体系。从该书的结构框架来看，它尝试按照教师培训学知识体系的内在逻辑进行建构，其中完整涵盖了教育学论著应有的六要素。

　　比如，对于一般所说的“教”与“学”两个要素，这本著作提出了“教师”和“教师培训者”的概念，“教师”代表“学”的一方，“教师培训者”代表“教”的一方。尤其值得肯定的是，该书对于教师培训活动的“课程”与“教学”这两个要素进行专章论述，以往我们对教师培训的教学要素关注较少，在这里作者通过对课程实施原则、组织形式、教学方式及课程评价等的分析探讨，为教师培训的教学活动提供了行动指南。对于教育学论证应具备的“环境”和“评价”要素，作者也尝试予以关注。其中，“环境”体现为对教师培训制度与体系的阐述，制度涉及教师培训相关的法律、政策，是其大环境；教师培训机构及机构运作机制，属于小环境。对于“评价”要素，该书通过教师培训项目管理这一培训活动中的常用方式，探讨了项目管理的评估原则、评估手段、评估步骤等。

　　第三，该书鲜明体现出以中国叙事、中国经验、中国政策、中国传统文化等为根基的自主知识体系构建，是教师教育的中国表达。

　　在探讨教师培训的渊源时，作者仔细辨析梳理史料，追溯中外古代教师职业的起源，资料翔实、分析扎实，在中西比较中彰显文化自信。对于当代教师教育一体化趋势的发展形成，该书既以开阔的视野观照各国教师教育的发展演进，又基于中国经验进行了逻辑清晰的归因探源，并融入了作者本人对于教师教育“双重心并立”、一体化发展的学术主张。同时，无论是对教师培训学知识体系的建构，还是对教师培训学诸要素的分析，该书无不内隐着对中国教师培训制度的深刻理解及培训实践的经验凝练。这些都体现出作者对于具有中国特色的教师培训学知识体系的理解，同时也以这本专著的创作体现了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方法与态度。

　　过去提及我国教师教育学研究，人们常说的是有实践无研究，有思路无思想，只有实践话语，没有学术话语，但随着《教师培训学概论》这样的学术专著推出，我们的教师教育学研究正从实践逻辑、工作逻辑，逐渐走向学术逻辑、研究逻辑。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部长）

《中国教育报》2025年12月10日 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