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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面前,不逃避,去面对

发布时间:2019-04-04 作者:约瑟夫•布尔戈 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变革还是守旧这个问题上耗费心神。

——约翰•加尔布雷斯

一旦你识别出了自己为逃避痛苦在运用的防御机制——也即是说,当你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理防御——你需要面对的选择就来了:究竟要保持现状,还是要改变。选择做出全新的尝试并坚持下去,这需要你下一番功夫。就如同行驶在坑洼不平道路上的车子一样,你需要随时留意着不要让轮子滑入旧车辙里。

在改变的过程中,我们可能会编排出新的谎言和借口继续使用自己熟悉的防御模式。每当我们说服自己放弃改变时,我们都会面临一次重大选择——相信新的谎言,跌进旧车辙里,或者硬着头皮坚持改变。实际意义上的变化总是包含着一连串的选择,尤其是那些会牵动我们心理和情绪起伏的选择。

我在此举一个事例,这个例子本身与心理防御并无关系,但却能很好地阐释改变为什么如此困难,至少每一位有过减肥体验的人一定对此深有感触。我们会明白当要挑战自己一贯的行为时,我们是催眠自己的。

熬到了周五,这是你节食的第三天,你感觉自己像非洲的难民一样食不果腹。体重还是一点没减,你开始怀疑这种饮食方式是否适合自己,是否真的有效果,但你还是选择了坚持。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在工作上结识的一位朋友邀请你晚上与她和同事一起喝点小酒,聚一聚。这听起来很令人激动,就当是补偿一下自己这些天的辛苦吧。酒精虽然被你划出了饮食范围,但你告诉自己可以以健怡可乐代酒。

来到当地的一家酒吧里,你们开始了惬意的夜生活。朋友们去了自助餐桌,装了满满一盘布法罗辣鸡翅和爆米花虾球回来。你嘬一口自己的健怡可乐,食不知味地嚼着从家里带来的胡萝卜条,却感觉越嚼越饿。此外同事点的那杯玛格丽特看起来可口极了。等喝完第一轮,他们都看起来渐入佳境,但你的心情却越来越下沉。

最后,你认为在这种情形下完全剥夺你享受美食的权利实在是过分了,于是你的减肥决心开始动摇。你想,如果让你喝上一杯,没准还能帮助你坚持饮食计划呢。区区一杯酒能有多少卡路里?大不了明天少吃点就均衡过来了。所以你也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那杯美酒甚至还没来得及品出味道就已下了肚。这时布法罗辣鸡翅的香气也扑鼻而来;几乎在你闻到香味那一刻,你就已经决定先把节食计划抛在一边——显然这个计划并不适合自己——你大步走向了自助餐桌。

让我们一起回顾一下发生了什么,你面临的选择点在哪里,你告诉自己的谎言又有哪些。首先,你动摇自己的方式很狡猾:你并没有选择直接放弃节食计划,而是选择削弱自身的良好判断力。

与好友欢聚是对这几日辛苦的补偿。

第一个错误选择:虽然这也许是一种补偿,但你同时也将自己置身于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挑战境地。所以,当你的同事都喝着混合鸡尾酒时,你告诉自己一杯健怡可乐就满足了,其实你是在向自己说谎。

“稍微”破戒将有助于你更好地坚持计划。

第二个错误选择:当你为了减轻对自我的剥夺感,决定就来“一杯”时,却忽视了酒精会降低我们做出正确判断的能力。你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开始放弃节食,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相反地,你打着一杯玛格丽特的幌子违背了减肥承诺。尽管你自己不承认,但你知道你喝酒时会更容易自我欺骗。

这种饮食方式显然不适合我,坚持下去也是枉然。

第三个错误选择:到此为止,在一杯玛格丽特下肚后,你会选择相信那一刻在脑子里冒出的一切说法。你最终还是放弃了节食,重新回到以前的饮食习惯里,那些你明白本该忌口的东西,你大快朵颐,还意犹未尽地又点了一杯美酒,因为,这毕竟是周五之夜啊!

对改变的抗拒

接触心理防御机制,打破以往的行为模式,这个过程就像节食一样。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有改变不了的事情,但事实上,我们习惯依赖自身的那些旧习惯,根本不愿改变现状。放弃防御首先会令人感到挫败与匮乏,好比是牺牲了口福一样。更糟糕的是,你会再次体验到防御为你挡开的那些痛苦感受。

你也许是想解除防御,可在内心深处又不想真的那样做。于是,你迫切地打破了承诺,重新退回到以往的防御模式里,这好比努力减肥的人会不断受到停止节食念头的冲击一样。正是那个防御机制让你免受痛苦,所以恐怕你不太可能会突然接纳那份实实在在的痛苦。

因为你面对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领域,感受也是全新的,甚至可能是痛苦的,你会感到害怕。改变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好似你要面对完全陌生的潜意识,而那里多的是你承受不来的痛苦。在努力解除自身防御机制的过程中,你要不断面对选择——究竟是走向前去,直面痛苦,还是退回到熟悉安全的窠臼里。你抗拒改变的那部分自我会怂恿着你做出错误的选择,并编造新的谎言验证你一贯坚持的谎言。

你能改变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你对自己会有多诚实,你有多熟练甄别出内在的谎言,并因此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以下面的例子来说明这整个过程。

艰难的抉择

我的访客尼科尔经常陷入自我否定的状态里,她一方面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然而另一方面在事实上,当她不尊重自己的极限时,心态又会很容易崩塌。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于是开始承担越来越多的责任,直至不堪重负。

这是一种自恋防御心理,目的是为了回避对童年时所受伤害的感知(父母双方皆有家族精神病史),以及回避对因此打击而产生的羞耻感的感知。当感受到精神压力的情况下,她的思维会变得极其混乱,情绪失控,并出现视觉或听觉上的轻度幻觉,无法入眠。

在接受治疗那段时间,我们两人一起见证了很多次这种循环状态:她先是否认这些并坚称自己“没问题”,随后却因为承受太多,在压力下导致情绪崩溃。打击过后,尼科尔会陷入抑郁状态里,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就像一摊扶不起的烂泥。对自己,对未来,都感到深深的绝望,一直到恢复过来,对生活重拾信心,而后却又是下一轮的自我否定。

在某个繁忙的一天,尼科尔觉察到了她的思维过程,发现了她一直以来的一个思维模式——永远在说服自己再多做一点。按照日程安排,她原本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足够去好市多超市放松地购物,但她却觉得浑身充满干劲,推着她进入“高能”模式。因为她总是在每周的那一天工作到很晚,所以晚饭通常会选择凑合了事。而当变身为超级尼科尔,想起自己要做的那道工序复杂的菜肴时,她会到好市多挑选大部分需要的食材,剩余的就在回家顺道的路边超市买上。她的丈夫和孩子对此可是印象深刻!

在那个当口,尼科尔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明白她对自己撒了哪些谎。但与此同时呢,当超级尼科尔的感觉是那么棒,大有征服世界的快感。而面对真相却是那么痛苦:她的能力有限,就连按计划去好市多超市购物,下班后精心做顿晚饭都办不到。她太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了!

尼科尔在面对着一个两难的选择。在原本让人感到焦头烂额的工作日程里还要插进去购物计划已让人吃不消,这对尼科尔更是如此,因为她在应对压力时很容易崩溃。那么是继续回到自我否定的状态,在自恋防御里认为自己所向披靡,还是看到自己内在的缺陷和极限,接纳这份羞耻感才是更好的选择呢?她在被这两种声音不断地撕扯着。

的确,你曾在压力面前不知所措过,可你也从这些经历中成长了很多。现如今去超市这类事情,对你来说已不在话下。至于晚餐,不管怎样,你还是要用心准备的——就算多花上20分钟又能怎样呢?

尼科尔多希望自己能听从这些心声,但她做不到。在休息时间她依然选择待在办公室里,休养阅读,而不是外出购物。别说精心准备一顿晚饭了,她觉得来一份速食意面更节省时间。

结果,她的内心涌起了大量自己不想面对的情绪:愤怒,源于她无法成为超级尼科尔;羞耻,源于早期的情感伤害给自身带来的诸多制约;悲痛,源于她永远无法彻底放下过去。选择面对这些痛苦需要莫大的力量和勇气,这一点也不容易。她痛恨不得不接受现实。但因为她做出了更好的选择,最终的结果是她没有一如既往地陷入崩溃或抑郁。

自此以后,尼科尔只是偶尔会退缩到自己的防御机制里。改变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结果:所以有时你会直面痛苦,但有时你又会重返窠臼。作为一名精神治疗医师,尽管拥有多年治疗经验与漫长的职业生涯,我依然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和尼科尔一样,我自身固有的防御机制也从未真的消失,时刻召唤着我;当生活变得异常艰辛或不堪忍受时,我有时亦会重新躲到其中求得片刻的心安。但我从未停止过开辟新径,学习更好的应对方式,全力以赴地面对自我的真相。

所以,永远不要苛求完美。你不可能做到一下子改头换面,你无法如己所愿地彻底抹去或放下自己的某些面向。改变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真正的成长是学会接纳防御层出不穷的特质,接纳我们不间断的自我欺骗。在这一生中,我们会遇到一个又一个选择——是要躲在沉重的防御盔甲里了却此生,还是努力突破常规,破而后立。选择一直就在那里。

可以用练习乐器做类比。你永远不可能真的完全掌握一门乐器;你非得不停地练习,用心研究才行。在你这样做的过程中,你会不断地提高技能,但若你懈怠,你的技能就会生疏。但你不会在某天达到一种臻美状态,而后便就此罢手,永远维持在这种水平上。

尼科尔跟我一样,也弹钢琴。她很刻苦,但对这件事本身却怀着一份很紧张的心态,总是逼着自己“做到最好”,成为她所期冀的技艺精湛的音乐家,也因此,她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她相信,只要足够努力,就能达到超凡入圣的水准,成为无人能出其右的超级尼科尔。在治疗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向她强调,也要对练习的过程(你付出的艰辛与碰到的每一次挑战)抱以热爱之情而不要把过程仅仅视为抵达理想彼岸的

手段。

你永远不可能达到一种无须再变的境界,你也永远无法让自己停滞在“革新”的状态里,再也不用为任何事烦恼。只要你面对生活,你就会不断遇到各种挑战,条件反射式地用自己熟悉的方式一一应对。最终,你会面临一个接一个的选择——是在防御中寻求庇护,还是换一种活法。若你决意要改变,并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至少某些时候,你的生命获得了不断成长的机会。

正视羞耻感

我的另一位访客斯坦,大半辈子的时间都沉沦在深重的羞耻感里,一直以来依靠着在第十一章中讲到的防御方式对抗这种痛苦感受。特别是指责,这是他的主要防御模式。每当他和妻子产生争执时,他常常站在自己的角度严声责骂她。愤愤不平地抱怨妻子的所作所为,这是他在关系里一贯的沟通模式。而在他防御的外表下,是斯坦对在童年时期所遭受的情感创伤的难以释怀——换句话说,他在极力逃脱第十一章中提到的基本羞耻感。

从2008年经济进入低迷期开始,斯坦在生意上遭受连番打击,这给他的家庭造成了很大压力,斯坦从此一蹶不振,生活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妻子的肩上。妻子对他没有半句奚落,也不曾抱怨过如今自己双肩上扛起的重担。她明白经济滑坡并不是丈夫的过错,尽管如此,斯坦却觉得毫无颜面,内心充满防御。他坚定无疑地认为自己是一个受到打击,一无是处的失败者。

两年左右的时间里,斯坦都处于一种低迷状态,他也注意到妻子变得愈发喜怒无常起来。即使很小的事情也会引发她情绪爆发;在两人各自忙碌完一天,互诉心声的时刻,妻子能一口气把在工作中遇到的不顺抖搂一地。她会很气恼地打击他,尽管不是针对他。因为没有妻子挣的钱多,内心深怀羞耻,他也只有努力成为一名支持性的称职倾听者,至少这一点他可以做到。虽然如此,他仍慢慢发觉妻子的这些“牢骚话”让自己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在我们周一会面前的一个周末,斯坦和妻子花了大把休息时间整理家务、修草坪、打扫房间,这些事在他们经济宽裕时都是请人代做的。妻子在整个过程中都“阴郁着脸”,尽管已在极力控制情绪,斯坦还是责骂了她,抱怨她阴晴不定,不懂得收敛情绪。

那时斯坦已经接受了心理治疗一段时间,所以他很了解自己,当下便意识到了自己在运用指责防御沟通问题。内心经过一番强烈的挣扎后,他最后选择了努力工作,平复思绪,放下防备,为自己创造一些心理空间。在这份安静里,他还发现了一直以来伴随着他的羞耻感,皆因懊恼自己把家庭带到了现今的艰难境地。毕竟,是因为他在经济上遭受了挫折,才使得家庭无法负担每月请两次清洁工和园艺工人的开支。

当卸下防备,客观看待这一切时,斯坦终于明白,妻子的抱怨和喜怒无常不过是她在表达内心对困顿生活的不满——对他的不满,尽管她口中不断说着责任不在他。斯坦在那一刻理解了妻子的难处:人到中年,本希望可以少点压力,多点经济保障,却陷入了不得不满腹焦虑更加拼搏的境地。

在周日的晚上,斯坦和妻子坐下来,把她的境遇以自己的话悉数说了出来。“你也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我的过错,但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语气里尽是理解,没有半点批评的意思。她当下予以了承认。随后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流,最终琴瑟和鸣,充满建设性地计划未来。妻子感到被理解,斯坦也感到了释然,两个人没有再为此责怪过对方。

正如我所说的,想要感受到防御背后的痛苦,就要卸下我们的防御,虽然这让我听起来像是一位严厉的家长,告诉你们要吃药,只因为这些药有益健康,但这个例子恰好论证了这样做的潜在好处。虽然斯坦的指责防御机制也许会暂时帮他逃脱羞耻感,但正视羞耻感却让他共情到妻子内心的感受,并建设性地沟通问题,从而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同时也会带来一种真正的自尊感。在我们第二天会面时,斯坦告诉我,当以建设性而非防御性的方式交流问题,以同理心代替批评时,他为能够理解自己和妻子感到自豪和感激。虽然在生命早期奠定的羞耻感也许会一生都伴随着他,但他发现这份羞耻感与自豪感可以和平共存。他惊觉于这一切的遭遇都在教人学会感恩。

这看似很矛盾,但真正的自尊就是建立在接纳羞耻感,同时不与之对抗之上。

防御辩解

目前举出的这两个案例共同说明了一点,当用心留意自己的思维过程时,就能辨别出心理防御机制:尼科尔“听到”自欺的谎言是为了否认自身的能力有限;斯坦最终明白了他内心愤怒的原因,看清了为逃避自己的羞耻感转而指责妻子的过程。借由“思考”的方式,他们都在极力说服自身防御的可信性。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我们在内心说服自己相信防御观点的“正确性”,这本身就是防御机制的特点之一。这个过程反复不断。若你深入了解并用心聆听,你会感受到抵触,就好似你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无误而和他人据理力争。即使并没人质疑你,你还是会为自己努力辩护。我偶尔会发现自己与身边的熟人争短论长,我清楚自己正处于防御状态。

通过反复确认,自我辩解的过程还会引发其他情绪,让人感到真实可信,尤其当一个人陷入指责防御中时。尼科尔和斯坦两人就是将自己置于了一种义愤填膺的状态,这种感觉很有说服力。所以当你认为自己是一个被冤枉的无辜之人,假借清白感抚慰自己时,不妨停下来,看看这背后究竟透露了什么信息。

质疑你的情绪

换句话说,就如我亦会在最后章节中提议的一样,不要相信你的感受,尤其要对自我辩解过程中产生的情绪保持质疑。蔑视、愤慨与气恼也许只是防御机制投下的烟幕弹。故此,我们要对这些情绪的可信度留有怀疑。

前面章节提到的呼吸法和正念法在这里非常有助益。特别是当我们陷入自我辩解的状态时,平复心绪有益于安抚情绪。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之间,我们可以和感受保持一段距离,避免因一时冲动做出懊悔的事情。安静下来,深呼吸,停止(时间越长越好)头脑中的对话。去关注这些强烈的感受,留有余地地看待它们的合理性。

这个方法同样适用于当我们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情绪反应激烈的情况——当我们的情绪按钮被“触发”时,会因感到难堪或羞辱,难忍羞耻感而暴怒(争吵模式);也可能焦虑丛生,因恐惧而遁入逃跑模式。在这种情况下,平心静气要远比暴跳如雷更能让我们做出正确的回应。

我一点都不愿对此如此轻描淡写,因为对我个人而言,这是我面对的最大挑战。明明心潮暗涌,却能做到不为所缚,这绝非易事,而“随兴而为”却简单得多。被触发的情绪最难让人招架,但和所有事情一样,勤加练习,熟能生巧。当有一天你能驾驭自己情绪的时候,你会发现最可贵的是心静,同时明白那份感受的来因去果:我曾来过这里,我也知道我会去往何处。但停止思绪才是最好的去处。

感受都是暂时的

当我们坠入爱河,当我们因那个重要的人离世而陷入悲痛,或者突然心慌得乱了分寸时,这些强烈体验让我们认为自己会一直处于这种痛苦状态里。强烈的感受似乎违背或否定了时间的存在;在那一刻,我们全部的认知都被当下的感受占据。我们变得无法思考,任由记忆填充对未来的期许,抑或利用幻想去理解在那一刻生出的异样感受。

当防御机制放松对我们的自动控制,我们开始去触碰一直逃避的痛苦感受时,我们会害怕这种感受会永远持续下去。因为当遇到痛苦时,我们的第一反应是逃离它,退缩到我们最初应对这份痛苦的防御机制中去。虽然诉诸防御机制是我们习惯与熟悉的回应方式,但一旦我们能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做,我们就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而这通常意味着要去忍受痛苦,直到它消失,或者其他感受出现。

“这一切会过去。”这句谚语不仅适用于一切无常的物质形态,也同样适用于我们的情绪。迷恋会变淡,人们会失恋;挨过悲痛,多数人会从中走出来;惶惶亦有终日。然而,当沉浸在情感旋涡中时,我们却很难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当我们面对一直以来借由防御机制逃避的痛苦时,总是担心它会将我们压垮。

不妨回想一下当你还是孩子,被某种感受淹没,并确信这种状况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刻。多数孩子都曾有过这种经历。在第八章的内容里,我探讨了婴儿依靠投射的方式摆脱痛苦情绪;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们无从知晓这种不适感会持续多久,害怕自己永远都会如此。婴儿和年纪稍大的孩子尚不能理解感受是稍纵即逝的。

正念和关注呼吸可以缓和我们因自我辩解产生的情绪,也能锻炼我们对看似无尽之苦的忍耐力。痛苦会扰乱我们的心智:因为害怕,我们想把注意力从痛苦中移开——也可说是逃离开。关注呼吸可使我们“整理思绪”,心神合一,回归身体的感受——胸腔的起伏,空气穿过两只鼻孔时的感觉。长此以往,我们甚至可以在这种体验里得到慰藉,在不焦不躁中缓和心境。

当我在自己的网站上探讨承受痛苦这个问题时,有位读者将其理解成了“你就忍着吧”。我指的绝非这个意思。这句表达往往透露着不耐烦或轻视,就好比在说“闭嘴,别发牢骚了”。相反,我意在指导大家如何缓和那些强烈而痛苦的情绪,或者在不依靠防御机制的情况下,如何更好地应对痛苦。

挑战隐性防御

到目前为止,我探讨的皆是那些我们能够识别出的显性防御机制,那么隐性的防御又有哪些呢?它们深嵌在我们的个性当中,无从被“听见”,却无声诉求着强烈的情感或需求。

因防御过重不曾生过气的男人。

性冷淡的人。

极其自恋而没有羞耻心的女人。

解除以上防御要用到不同的方式,其中一种就是把自己置身于陌生甚至畏惧的处境,来挑战这些防御。不妨以第二章中的练习为例,你可以试着向他人寻求帮助。因为对那些个性独立的人来说,相比于其他,说出一句“我需要你的帮助”可能更会引发内心的不适感。

性格沉稳而抽离的人早早便学会了如何避免冲突或引发强烈情绪的状况发生。我并不是建议这些人可以为了找感觉去挑事端,跨出心理舒适区才是关键。若你对冲突感到不安,习惯将自己的看法咽到肚子里,那你可能需要尝试着不去赞成朋友或亲属的意见,不妨先拿小事试刀。但对自己不要太强求。深呼吸,试着承受因此产生的不快甚至痛苦。

如果你过度压抑自己的性欲,可能要通过触摸身体的敏感部位唤醒性欲。在电影《黑天鹅》(2010年)中,舞蹈教练指导他的首席芭蕾舞演员尼娜自慰,逼迫她与否认的那部分自我连接起来。你也许同样需要如此。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害怕,排斥或厌恶(反向形成),这需要勇气与坚持。

我举一个更详细的案例来说明如何挑战性格特征与情绪反应这组对应关系。我的访客埃里卡是一名中年妇女,在一家大型企业里担任副总经理的行政助理一职多年。尽管在工作中表现出色且尽职,但她发现,每当老板把更具挑战性的任务交给她时,她都很难圆满完成——一般情况下,这些工作应该交由基层管理人员去完成。老板明显感觉到埃里卡潜力无限,在有意培养她。

在会面过程中,我和埃里卡一起追究她无法完成这些任务的原因何在。每当她着手这些工作时,会发现自己无法理清思路,过于纠结细节。这些工作需要对数字敏感,而数学却是她此生最大的难题。现在我们应该清楚了,这些工作实际上很令埃里卡恼火。她讨厌担负起附加给自己的责任;不愿费心思为自己做打算,或者一头扎在工作里。所以,当她的想法变得被动时,思路也会跟着“不集中”。

这种被动性是她整个性格中最明显的特点。从她十几岁开始,埃里卡变得对老师极其依恋,渴望与他们建立亲近关系,希望这些大人关照自己,能为她“着想”。步入成年后,当遇到经济决策时,她会完全由丈夫做主,对待友情也甚少主动。在那个幻想的极其积极与理想化的世界里,她想象着自己身边围绕着一群充满活力和能量的人;他们会替她解决遇到的一切难题,处处关照她。而面对生活的实相以及自身的责任往往令她怒不可遏。

她的敌对反应映射出了她在治疗中对成长的看法。每当我们看到她有改变的迹象,慢慢不再依赖我的帮助,而去主动学以致用时,埃里卡就会心生怨恨。她拒绝独立,拒绝照顾自己,宁愿回到被动的位置上,永远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她坚持认为自己就是一个需要接受治疗的“无期徒刑犯”,离开治疗就没法活。

她的无助感实则反映的是一种隐性控制(在第九章内容中有探讨),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唤起他人对自己的关照,这样一来他人就能替她完成自己痛恨的脑力劳动。在治疗过程中,我是她高度理想化的一个对象,期待着我为她设想,解决她的难题,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虽然她一直在接受治疗,但她实际上非常被动,完全仰仗着我去“解决”一切,而她自己只需坐享其成。

因为我们坚持不懈的努力,埃里卡渐渐开始意识到她为自身的被动所付出的代价。活到了知命之年:时光已逝,机会亦所剩无几。她最终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强迫自己去做一些一直在回避,无心为之的事情。她自学了新的财务软件,自主承担起了家庭的预算工作;紧接着,她还报名参加了一门会计课程,尽职应对在工作中接手的更大挑战;在家里,她亦主动步入了厅堂。与此同时,她还极力抑制对理想化生活的幻想,而这正是滋生被动的根源。

久而久之,通过努力,埃里卡在生活中的各方面都做得风生水起。相应地,她感受到了很多情绪,其中有一些也出其不意。尽管她预料到面对现实会让自己一如过去那样心生愤懑,但悲痛与怅然依旧来得让她措手不及。和前文中的斯坦一样,她一方面自豪于为获得此刻的认知所付出的努力;但当看清自身的潜力时——清楚自己的潜能能达到何种境地时——这让她对逝去的岁月怅然若失。凭借着她的天生慧质,如果她主动磨砺心志,而不是期待他人为自己负责,她的人生又会抵达怎样的风景呢?

根深蒂固的防御机制通常会制约我们的生活,阻碍情感成长。而当有朝一日卸下了防御,我们也许会为逝去的时光,错失的机会与搞砸的关系扼腕叹息。解除防御总是伴随着痛苦。

不断选择与改变的实质

到现在为止,我希望我已很清楚地传达出了与防御机制和解是一项终生课题。如你能坚持下去,你就会一直成长与改变,但你永远无法抵达终点,不再受相似的问题困扰。纵然已经57岁,在经历了数十年治疗工作与更漫长的自我治疗后,我每天依旧会遇到很多反复出现的感受。我的精神状态之所以不错,能够正向应对生命的挑战,是因为我在定期练习这些应对技巧,但我从不会认为自己已经“功德圆满”。

在某种程度上,这就好比去健身房,如果中止锻炼,那你投入的时间、取得的成效都会付诸东流,所以要想保持身材,你就要持之以恒。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个过程很像弹钢琴。为了弹出优美的曲子,你需多加练习,把手指练得有力而灵动。若想过上情感富足的生活,你就要随时聆听与观察防御的蛛丝马迹,挑战蛰伏在你个性之中的隐性防御。

而一旦你这样去做,你就会面临守旧与革新的选择。虽然与从此过上远离痛苦和冲突的幸福生活还差很远,但拥有选择的能力本就代表的是一种最珍贵的自由——无论是代表民主的政治自由,抑或是能以建设性的方式自主掌控感受和行为的精神自由,无论如何,我们的行为都不再任由防御机制完全主导。(本文摘自《为什么我们总是在逃避》)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逃避 封面立体图(透明背景).png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逃避》

[美]约瑟夫•布尔戈 著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9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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