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时代，给教师的阅读建议

当人工智能比人类存储更多信息，调用处理更多数据，人与人之间天分的差异、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学习感受被消解，读不懂、记不住、思路不清晰、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表达自己的观点还是问题吗？

国际儿童学习研究专家高普尼克在《园丁与木匠》一书中谈到一个观点，“读写算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相对于人类漫长的演化历史，文字出现的时间并不长，而全民读写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后的事。所以，我们觉得读写很难是正常的，掌握读写能力需要持续的学习。

从当下的阅读教学发展趋势来看，一是重视阅读兴趣与阅读能力的相互促进；二是重视推理、审辩、想象等关键能力的提升，注重教授给学习者如图像化、预测、联结、推断、转化等阅读策略；三是重视跨学科阅读，也就是将阅读作为所有学习领域自主学习、深度学习的重要路径与方法。这意味着当下的阅读正努力追求更多、更快、更深刻、更精确、更复杂……但随着人工智能（AI）、超级人工智能（AGI）的快速发展，我们需要与AI比谁读得更多、更快、更精确吗？当下，教师该如何阅读？又该如何带领学生阅读？

曾经的阅读教学优先追求认知发展，即求知、求智。在追求全人教育的当下，人在生理性发展、情绪情感发展、社会性发展、认知发展的相互协调过程中，生理、情感、社会性发展应被置于认知发展之前，处于更加优先的位置，简单说就是个体的感受优先。我用托马斯·伯恩哈德《历代大师》中的一段来表达感受：“我们喜欢帕斯卡，不是因为他完美，而是因为他的茫然，如同我们喜欢蒙田，是因为他一辈子寻求但终究一无收获的状态，喜欢伏尔泰因为他的一筹莫展。我们喜欢哲学和人文科学，从总体上说是因为它的绝对茫然和无可奈何。”既然我们读多少书、读多么难读的书也赶不上AI、AGI，人类从阅读中获得乐趣、获得幽微复杂的理解就变得独有而宝贵。在承认阅读兴趣与阅读能力相互促进的同时，更加强调阅读兴趣和阅读感受的优先级是我的整体建议。

结合我的专业发展，给同行提供三条阅读建议。

其一，从整体图景中的基本问题到属于自己的具体问题。以罗伯特·斯莱文的《教育心理学》为例，这本书的整体框架展现的是教师从业生涯所涉专题的全景。我将每一章的主题归纳为五个基本问题，形成教师专业发展地图，包括人为什么要受教育、如何理解学生、教师应该怎么教、学生是如何学习的、教与学如何相互促进。

从事教师发展工作10年来，教师个人向我咨询最多的是对“特殊学习者”的诊断与干预。从这张“地图”上看，首先应将之划入“理解学生”这个大类，再聚焦这个专题展开阅读和实践，积累经验，梳理总结有效策略。

其二，围绕教育中的基本问题阅读时，要主动将之转化为自己的工具与方法。以斯科特·巴克勒和保罗·卡斯尔的《写给教师的心理学》为例。这本书几乎就是一本各种心理学理论的汇编，但这本实在枯燥乏味的专业书最有价值的部分，是在每一章的开头列出了本章的心理学理论能佐证“是什么造就了这个教育专业里的最佳实践”。于是，我把每一章开头列出的这些大概率正确的“最佳实践”汇编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给自己、给同行的“教师做这些大概率就能造就教育的最佳实践”指标体系，进而改造成了一个很好用的教师专业发展评价量规。

其三，找到真正的大师小书。以杰伊·麦克泰和哈维·F.西尔维的《为深度学习而教》为例。杰伊·麦克泰的书我几乎都买了、读了，作为在理论和实践领域都颇有成就的大师，这本书却写得十分平易。阅读时，我相信同行会深感“这些事我能做啊”“这些事我正在做啊”“这就是深度学习策略啊”。我说的阅读体验优先，其实并不表示我们距离大师、经典很远，而是找到这样的大师小书，结合自己的经验，读得轻松愉快，又收获满满。

从识字开始，我就感受到阅读的价值：它是独处时用来打发时光的陪伴者，帮助我解决生活工作问题的引导者，点拨我理解并超越现有生活的激励者……因为从小随性乱读，让我保持了阅读的主动性，且不断提高阅读的流畅度和概括能力、关联能力，阅读越多，阅读越快。当我的认知因为阅读不断改变的时候，关于人生的一切，我的判断、选择、行动会相应发生改变。

因为阅读、分享，我与他人建立联结。我享受阅读中发现的喜悦、顿悟的喜悦、学以致用的喜悦。我是文字间的旅行者，不论时代如何变幻，我相信这些属于自身感受的部分不需要用更快、更多、更好、更对来衡量。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首义路小学）

《中国教师报》2025年06月18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