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这个实验,学生的问题五花八门: “为什么要用干燥的空气?” “怎么把空气弄干燥了?” “为什么前两只试管要密封,后两只试管要敞口?” …… 对这些问题,栾书鹏爱不释手,他说,这是“课堂的眼睛”。 失去了眼睛,课堂就没有了灵魂。 在随后的课上,栾书鹏与学生们一道,运用各种知识去解决这些问题。由于问题的存在,整堂课波澜起伏。时而,学生们沉浸在静静的思考中;时而,学生们进行着激烈的交锋——智慧的种子,就这样悄悄播在了学生心中。 “我们学校很重视培养学生提问题。”栾书鹏说,校长甚至提议,让学生在双语九年,要提出1万个问题——平均下来,每天得提3个问题。 也许没有学校像双语这样,把让学生提问题放在了如此的高度。 “求学问,需学问,只学答,非学问。”赵福庆引用物理学家李政道的这句话,来解释提问题的重要性。 “过去,我们的教育在学‘答’上下了太多功夫,学‘问’却成了‘异端’”。 “不会提问,我们学生的思想就只能跪着,站不起来!这样的学生,怎么能适应未来社会对人才的需要?这样的教育,怎么能培养出国家需要的创新人才?要知道,提问是创新的起点。” 让学生学会提问,鼓励学生提问,渐渐得到了双语教师的认可。 他们不再轻易否定学生的“胡言乱语”——很多时候,它们似乎与课堂无关,但越是跳跃的思维,越是孕育着创新的火花。 他们也不会为了赶进度,就对那几只还举着的小手视而不见,或者有礼貌地说“以后再探讨”,就生生地把学生的问题堵回去。 这不,在学习《草船借箭》时,一位很喜欢军事知识的男生,一个问题就把老师的课堂预设打乱了:“为什么曹操不用带火药的弓箭?他可以用这种方法把诸葛亮船上的草把子点着。” 这是很好的异向思维!虽然破坏了原有教案的完整性,却激发了全班学生探究的欲望。 望着学生激动得通红的小脸,看着一只只如小树般举起的小手。老师谭晓玲决定“荡”开一下,给学生们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 有的学生说:“课文中写着:这一天江上大雾漫天。江面上水汽应该很大,估计没射到船上,火就灭了。” “能从课本上找到依据,可信。” “我不赞成,课本上说诸葛亮的船队已靠近曹营。曹操不用带火药的弓箭,是担心火太大,会烧着自己的船队。” “考虑得很仔细,战争必须知己知彼,有大局观。” “老师,我查过资料,弓箭带上火需要用火药包。当时,诸葛亮的船队已靠近曹营,他们来不及作准备。而且,带火药的箭在宋朝才广泛使用。三国时期,这种装备并不齐全。” “哦——”和同学一道,谭晓玲不禁为这个学生给出的答案喝声彩。尽管她对这个信息并不了解,也做不出什么评价,但学生的旁征博引启发了同学从不同角度去理解问题、激励同学从更多渠道获取知识。 对这样的课堂,双语的校长和教师是持肯定态度的。 在他们看来,一节课好不好,不能以学生是否规矩和听话来评判,不能以教案是否全部完成来衡量,关键要看学生有没有开动脑筋,教师有没有呵护学生比鸟飞得还远的梦想、比花开得还美的情感、比星辰还闪亮的智慧。 这样的课堂,便是让学生学会创造性学习的课堂。 所以,当你看见双语教师把语文课搬进温室时,不要惊奇:面对每一粒种子,学生都会有自己对生命的感悟;面对每一片叶子,学生都会有对大自然倾述的愿望。当你看见双语的地理课上,学生用乒乓球和铁丝,高高兴兴地自制地球仪,或是为了“中国地大物博”这句话而争得面红耳赤时,也不要惊讶——还有什么比让学生在快乐中学会思考、在想象中学会创造更重要的呢? 在教育的世界里,过程往往比结果更关键。 教育的最高艺术,正在于此。 辩证法的胜利 雪花飘落,双语校园的梅花悄悄探出了头。 可今天,美丽的景色失去了吸引力。各个班级的科技成果展,成了师生最感兴趣的事。 “这是我设计的‘节能教学楼’。”五年级于亚弘的展台前,挤满了同学。她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这种教学楼的奥秘在哪里呢?就在楼顶和玻璃上。” “我在楼顶加了两个小风车和一个太阳能的触电板,用于教学楼的供电。” “我最得意的,还是玻璃上的设计。大家看,我给玻璃贴上了镀电隔热膜,它夏天隔热,冬天吸热,可以节省大量的能源。” 听完介绍,不知是谁嚷了一句:“于亚弘你真棒!我投你一票。”逗得大家笑了起来。 “科技成果展,是为期一个月的科技节的‘重头戏’。除了科技节,我们还有大量的其他活动,比如说双语节、校园电视台、种养殖活动等。”科技老师蔡岩平介绍,这些活动都已成为双语的校本课程。 但兄弟学校来参观时,有人认为赵福庆是在搞“花架子”。 “这也是校本课程吗?”他们和赵福庆理论,课程要有教学计划、要有教材、要有评价。你们的这些活动,缺少教材,怎么能算是校本课程?“难道校本课程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 “谁说只有形成文字,才能成为课程?”赵福庆反驳,除了没有教材外,我们这些活动面向全体学生,不仅有教学计划,而且有评价,这不是一门课程最重要的因素吗? 像五年级学生的种植活动,每个班的学生分成几个小组,大家轮流参与种植。 春天,学习栽种;夏天,学习管理;秋季,感受收获——这是不是最鲜活的教学计划? 每个小组都有一个记录本,学生在这上面写下自己的观察与感想,老师写下评语——这是不是最生动的评价? 此时,种植本身就是一本“活生生的无字教材”。 这种校本课程观,把实践放到了更重要的位置上。让学生实践,不再是零碎的、“拍拍脑袋”就可以出来的随意设想,而是有了持续性和计划性。 “我们的目的,是让学生拥有更多的实践性课程。”赵福庆曾到英国学校考察过。他发现,英国学校的实践性课程和知识性课程的比例几乎是1∶1。一所学校甚至每周开设了戏剧表演课,让孩子们自己创作戏剧,自己演出。 再看看国内,小学阶段的实践性课程占了不到1/5,初中就更少了。 这种课程结构,在赵福庆看来,既是对学生接受知识方式的不尊重,又是对学生实践能力的轻视与忽略。 回国后,在赵福庆的坚持下,双语实行了“三四五课时制”,把英语和音乐一节课的时间减为30分钟,语、数课时间不变,把综合实践活动课的时间延长到50分钟。 “实践性课程,能给予学生体验,让他们体验知识的力量、体验责任的重要、体验探索的乐趣。这对学生的长远发展来说,不比死记硬背一些知识点更重要?” 在蔡岩平老师负责的“獭兔养殖”课上,有位曾让人头痛的小调皮,“三天揭瓦,四天上房”,“干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可就是这么个孩子,一看见养殖园中的獭兔,眼睛“噌”地就亮了。趁着养殖园里没人,还不是组员的他偷偷溜了进去。看着毛绒绒的獭兔,小调皮乐坏了。再仔细看看,呵,獭兔的嘴一张一张的,别不是饿了吧?他拿起饲料就喂了起来,没想到,小獭兔被撑死了! 看到蔡老师,小调皮嘴一瘪,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拍拍小调皮的头,蔡老师没有责怪他,而是给他布置了一项任务,查獭兔的资料,然后“给老师讲讲该怎么养,讲得有道理,这事就算完了,我还让你加入养殖组。” 从来坐不住的小调皮,头一次安安静静坐下看书、查资料。“没想到,书上有那么多有用的知识”。 加入养殖组的小调皮,给了蔡老师更多的惊喜:进行观察,他总是最认真。养殖中出现了问题,他总能第一个发现,同学送他外号“技术员”。对低年级同学进行辅导,他再耐心不过。 小调皮变成了爱思考、有责任感的“小先生”,这让蔡岩平很开心:在双语这个舞台上,孩子们都能过上自己特有的美好生活。这种生活,也许会孕育出下一个“爱迪生”、新的“巴甫洛夫”! 与学校层面的实践性课程相比,老师们自己开发的班级实践性课程,因为灵活、机动,让教育实践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也让学生体会到童年成长的幸福。 每两周,吴艳华老师都会带学生外出,进行社会实践活动。她从心底希望,自己的实践性课程能让学生亲近自然,融入社会。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总是纠缠在课本中,忙得个个少年老成,双眸暗淡,挤走了童年的快乐与梦幻。 快乐,本该就是孩子们的权利。 一次,吴艳华与学生约好,在周末去爬山作观察。可一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吴艳华担心安全,打电话咨询学生和家长,没想到,学生比她还坚决:“去!” 活动结束,师生一身泥水回到学校。没有任何老师布置任务,兴奋的孩子拿起笔,同学的情意、自然的美丽,从字里行间潺潺流出。 其实,开展这么多活动,吴艳华不是不担心安全问题,也没少和校长赵福庆聊过。但每次,赵福庆都给她支持,从没说一个“不”字。 因为,在赵福庆心里,他始终坚持:学校,本就应该在学生的花季生活里,尽可能多地给他们一些与“童年”这个词相符、相称的内容,要让他们在将来的回忆里,多一些色彩,少一些遗憾。 学生活动太多,占用了很多时间,也曾让个别教师不理解。 尤其是刚建校时,双语的教学成绩在莱州根本排不上号。有老师干脆就给赵福庆提意见:“能不能少搞些活动?多训练一下学生的做题能力?” 赵福庆坚决不同意:“学校应该是师生的生活家园,怎么能变成分数的利益战场?” 十年流光,佐证了他当初的坚持。如今,连续4年,教学视导评估和办学综合评估,双语都排在莱州市的第一位。 赵福庆笑言,这只能说是辩证法胜利了——当我们为分数而分数的时候,分数显得极为吝啬;但当我们致力于追求学生的终身发展时,分数却十分慷慨。 2006年,赵福庆被评为“山东省2005年度教育创新人物(校长)”。 对于创新,他有自己的看法。他说,创新是一种突破的勇气,要勇于突破已有的条条框框;创新,也是一种执守的锐气,是不随大流、对教育精神的不离不弃;创新,更是一种对未来的承诺,是为培养创新人才的奠基。 此后不久,学校要建“名师榜”,老师们请校长题一句话。 赵福庆想了一宿,第二天大笔一挥:“教育,每天从零开始。” 这是何等的气魄! (原载《人民教育》2008年第1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