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代变了,作为教育者,我们不能让历史的悲剧重演,永远要给学生提供健康成长的身心环境,但当前,这是一个远远没有实现的理想,新的时代同样存在着伤害学生心灵的内容和形式。 2000年,我受命组建天津中学。时值中师布局调整,外语师范学校整体并入天津中学。当时学校已经招了两届学生,入学成绩几近全市招生收底线。2001年,第一届学生即将升入高三,学生两极分化严重。教师纷纷要求分快慢班,否则课堂教学难以组织,好学生尤其要受到影响。对此,我陷入了两难。一方面,常识告诉我,分出慢班容易出现乱班,会给学校管理造成麻烦;另一方面,我也知道,分出快班有利于好学生的培养。当时学校面临着师资严重缺乏,有过执教高三经历的教师更是寥寥无几。而第一届学生的高考成绩又会对新学校的声誉造成影响。如果考得一塌糊涂,不仅学生和家长不满意,学校很有可能陷入生源差——高考成绩差——生源更差——成绩更差的恶性循环中,这将意味着新学校的将来就是一所豪华的薄弱校。 思考再三,我想与其全军覆没,不如先保住一部分学生。于是,我同意了分快慢班。 然而,两个月下来,当时的担心成为了现实,不仅慢班课堂纪律难以维持,而且为应付无休止的破坏行为,学校陷入了防不胜防的焦头烂额之中。正在这时,一位慢班的学生推开了我办公室的门,他说,他十分想学习,但学不了,上课一团糟,眼看着高考一天天临近,焦急万分。他质问我:“学校是否想把我们放弃?”我面对的是一位渴望知识、不满现状的学生。这是一张带着稚气的诚实的脸,他的眼神中透露着焦急、企盼、无奈、气愤的目光。他渴望知识,盼望着能考上大学,也心甘情愿为此付出努力。诚然,他的成绩并不好,被分在了慢班,但这能够成为剥夺其学习权利的理由吗?我的孩子考上了国内知名的重点大学,现仍在读博,可以肯定将来能有一个成功和幸福的人生。而我面前的学生今后的前途会怎样呢? 我过去长期在重点中学任教,教的都是“好”学生,我从来都问心无愧地说,我对得起学生!但是今天,面对着一个慢班学生的质问,我哑口无言了。我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但我不能编织一个漂亮的谎话去欺骗一个单纯的学生。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今天当着一个慢班的学生的面,我默默地落泪了。泪水中有无奈,也有良心的愧疚。因为,我不再能说出,我对得起学生。这个学生当年没能考上大学,不知道他现在何方。如今,学校度过了初创的艰难时期,师资强了,生源质量不断上升。但6年前,一个慢班学生的质问仍萦绕在我耳畔,他那焦急、企盼、无奈、气愤的目光,像一幅特写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 我以自己的经历告诉老师,教育者,一定要善待学生,伤害学生的心灵就是犯罪!假设“文革”没有结束,假如没有遇到曲冠军,今天,我可能就是一个驼着背、满脸皱纹的老农民。如今,时代的变革早已医治了我曾经受过伤害的心灵。我入了党,当上了校长、局长,头上闪耀着一圈圈的光环,可以有尊严地生存了。我们也应该让我们的学生能够有尊严地生存,有信念地生活,为时代的进步和发展尽一份应尽的责任。 作者简介:国赫孚 1950年出生于天津。现任天津市天津中学校长,特级教师。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数学系。2001年入选教育部中学骨干校长高级研究班学习。2002年当选为天津市人大代表,任天津师大兼职教授,曾获全国优秀教育工作者、天津市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 (原载《人民教育》2008年第3—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