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40多年来,每天一个微不足道的进展,我像泰山挑山工一样,苦尝艰辛未敢抬头。泛海古今,眼前只是一片枯燥遥远的海岸线。只身泛舟,岂不有几分夜郎自大?不过,从韩作黎、段力佩、史绍熙、顾明远、李燕杰,到柳斌、刘道玉、于漪、魏书生、顾泠沅……一位位恩师诤友、数千位共和国的一线教师、校长,成为指点我遥远路途中灿烂的风景线。40多个春秋,没能真正登陆那诲海的彼岸,只是留下“教育三部曲”,权当我的一份历经中国教育如此辉煌风光的航海图。 从教40多年来,琐碎的每天,心中却是一天一色,脚下却有一步一景,渐渐知晓教山之高,诲海之深。想当初,我才疏学浅,仅以一名师大毕业生的身份,励志欲写中国的“教育诗”,真好比天狗吞月。但是开卷有益,我身在遥远的辽北山村,心中却漫游地球的古今。年年岁岁,我榨得分分秒秒,阅读思考,记下近100万字的读书心得。宇宙之间知识浩渺,教育境界博大精深,有如群山万壑。我日积跬步,开窗迎八方来风,渐渐也感悟了太史公“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心得。 “人生像钟摆,钟摆的两端一面是痛苦,一面是无聊,人生总是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来回摆动,当欲望得不到满足时便痛苦,满足了便无聊。”叔本华的人生论,成为我经历的时代中,大多数人生的一种典型命运——当40多年一天天地燃烧成灰烬,我们的生活经历如此多的奇迹与嬗变,在万花筒一样变幻的历史之中,时代在跨越发展,人们的心态竟至如此浮躁跳跃。不过,“教育三部曲”的使命却令我一刻也不敢稍怠,只能绝尘而行,让我激情地迎接每一天,学习着充实每一天,思考着过滤每一天,品味着享受每一天,紧张地送走每一天。几千个夜深伏案挥笔,思绪、激情、泪水伴着我,常常不觉东方既白。 回首60余载的人生生涯,我的生命之旅与“教育三部曲”的使命融合一处,让我昂奋度过了匆匆的半生。回眸一枝一节,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寒窗下我苦心孤诣读着苏霍姆林斯基的《帕夫雷什中学》:在大连检查“普九”发生车祸的病床上,我瞪着被撞伤的眼睛,看辽宁教改的典型材料;在去深圳的路上,我连续14个小时情思飞扬,打造心中的中国名师“二三三”素质结构;在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上,面对新疆令人心悸的满天风沙,我竟下笔写下了“理想课堂与课堂理想境界”的理念架构;在从厦门飞往北京——包头——乌海的飞机上,我梳理出教师专业成长的十大蹊径;尤其从大西北返回东北的列车上,我经夜以继日如痴如迷地深度苦索,古今中外教育十大境界的理念呼之而出……如此这般,读书、思考、工作、写作,已成了我主打的精神生活方式,把稍纵即逝的生命,一词一句地兑换成永久的文字和星光般的思想。 孔子说:“人能宏道,非道宏人。”鲁迅说“我只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写作上”。太极讲“无招胜有招”……正是宏大的“教育三部曲”,让我本来渺小的生命拥有无穷的意义,我也欣然预见,通过三部曲定格,我生命中为之奋斗的每一天,能够延伸到未来的岁月,延展到未来读者的视野之中。 在写法上,我一直苦苦追求着用文学化的情与词浸渍教育,彰显教育,复原教育的内在韵律,让教育饱和诗意进入人的心灵。我信奉刘勰“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止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根本也”的不朽文论。我的行文遣词,竭力与那种教师爷般板着脸枯燥说教的文章划清界限,尽量使其带着夸美纽斯《大教学论》那种如朝露、笋芽似的鲜活的文字,卢梭《爱弥儿》那般有血有肉的风神,亚米契斯《爱的教育》那样催人泪下的情感…… “教育三部曲”出版后,受到了广人教师和教育工作者热烈赞颂,江苏省一名老教师竟读《泛舟诲海》十余遍,著名校长孙双金对《圣园之魂》爱不释手。许多专家学者也纷纷赞扬这几部书。著名教育家韩作黎、散文大家秦牧称《泛舟诲海》为“一部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诗》”。中国教育学会会长、著名教育家顾明远誉《圣园之魂》“构筑了一座管理艺术的金字塔”。国家教育部原副部长、国家总督学、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会长柳斌赞《播种辉煌》“卷中耕耘岁月,笔下育人情怀”,是“一部气象万千的用诗写成的《教育学》”。 当书稿付梓之时,发觉“教育三部曲”已经水到渠成,俨然天成。凝神看,种种心血凝结其中:连篇而读,“三部曲”宛若一体,亦成为透视共和国教育文脉的交响诗篇。 歌德认为,有些人老而益壮,是在经历“第二届青春期”。我曾以为“教育三部曲”是我人生中的绝顶,如今我虽然六十出四,却仍激情满怀壮心不已,“教育三部曲”把我定位到教育的坐标系中,我更希望为读者捧出鲜活深邃的“教育境界三部曲”(已出版的《教育大境界》是其第一部),完成我教育人生的下一个圆满。 教育,连着我的魂,也许牵了你的手,今生将要更忙碌。坐在陪伴我几十年的书案前,微笑着面对此书未来的亲爱的读者,我情思漫卷,心中回荡着苏轼《定风波》的那句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者单位系辽宁省铁岭市教育局) (原载《人民教育》2009年第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