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种子里都有自己的设计图

　　——听日本学者大田尧先生讲演有感

　　●中国教育学会会长 顾明远

　　不久前，我参加了清华大学举办的素质教育论坛，主要听92岁高龄的原日本教育学会会长大田尧先生的演讲。演讲一开始，他先讲了一个故事。大田尧先生说，他在农村有一位朋友，给他剖开了一个苹果，苹果核中有苹果的种子。他指着种子说，每颗种子里都有自己的设计图，我的工作就是培土、施肥、浇水，使这个设计图按照设计发展成一个优质的苹果。这位朋友还告诉他，他只施有机肥料，从不施无机肥料，完全让种子自由发芽、成长，这样的苹果才又香又甜。如果施无机肥料，那生长出来的苹果，不是原来种子中设计的苹果。大田尧先生举了这个例子后说道，这就是素质教育吧。

　　大田尧先生批评现在的教育，完全是用成人的意志去要求孩子、同化孩子，就像给苹果施无机肥料，催它生长一样，扼杀了孩子本有的天性。他竭力抨击现在教育的功利性，忽视学生的人性。他呼吁要改变“无机化”的教育，改成“有机化”的教育，使儿童的天性得到充分自由的发展。

　　我认为，大田尧先生举的这个例子精辟极了。我们现在的教育，一定程度上不就是在给孩子施有害的无机化肥吗？一大堆无用的知识、僵化的培养模式、填鸭式的学习方式、枯燥机械的练习，没完没了的各种补习班，把孩子压得透不过气来。特别是那种无聊的补习班就像一桶一桶的化肥往幼苗上浇灌。父母还以为能够催肥庄稼幼苗，其实是在摧残幼苗。每一个庄稼人都知道，肥料浇多了是要烧死庄稼的。但我们许多父母却不知道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大田尧先生还提到，人们只知道人的身体的生理是靠新陈代谢来发育成长，来维持生命的，而不知道大脑的智力发展也是靠新陈代谢来发展的。我们的教育就是要促进儿童智力的新陈代谢，使之不断获取新的知识，淘汰旧的知识，促进智力的发展。我认为大田尧先生的这个观点也很有创意，值得我们教育工作者深入思考和研究。

　　大田尧先生讲，给孩子施有机肥料，实际上就是要把真实的事实告诉孩子。他说他为什么一直坚持反对日本教科书的审查制度，因为他们把日本侵略中国写成是“进入”中国，而我们就是要让孩子了解事实的真相，这样才能真正发展孩子的天性，使中日世代友好下去。他说过去殖民主义，包括日本侵略中国和朝鲜，都是企图用日本民族去同化其他的民族。现在，我们的教育想用成人的意志去同化孩子。都是不对的，是违背天理的。

　　大田尧先生从微观的苹果生长说起，说到宏观的民族关系，阐明教育的本真是促进人的天性的发展，教育要追求和谐，追求和平。

　　大田尧先生是中国的老朋友，最早和中国教育学会进行交流。1984年曾邀请我会的张承先老会长访日。大田尧先生把自己的毕生献给教育事业和中日友好，访问中国已十多次。上次2006年他88岁访问中国时，因年事已高，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但他回去后仍念念不忘中国。他说，他很想念中国。今年，他毅然决定把自己的92岁生日（3月22日）搬到中国来过。在这短短的3天时间内，他做了精彩的讲演，同时还要约青年学生座谈。他说，要把中日友好的种子让青年们传下去。

　　我们钦佩他的精神，欣赏他的智慧，我们要向大田尧先生学习，同时也祝愿他健康长寿！

　　大田尧先生简介：

　　大田尧先生生于1918年。是日本著名教育学家，曾任日本教育学会会长，现为东京大学名誉教授、都留文科大学名誉教授和北京大学客座教授。大田尧先生曾多次来华访问，是中国教育界的老朋友。大田尧先生认为，教育的目的是尊重儿童的个性，教会儿童尊重别人的人格，理解别人；每个人都有内在的价值，都有内在发展的可能性，每个人都要认识到自己的生存价值和人生尊严；每个生命内在的力量、内在发展的要求是推进素质教育最基本的前提。这些观点对我们理解教育、推进教育改革与发展有启发和借鉴意义。

　　(原载《人民教育》2010年第9期)